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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荫堂进得室内,痛心疾首,想到自己正值壮年,却动弹不得,眼睁睁的被人欺负而毫无还手之力。看着弱妻幼子无人护持,处境艰难,忍不住双泪只流。

玉然长这么大,父亲在家中一直像一颗大树屹立,从未在她们面前流露出软弱的一面,现如今见到父亲被逼如此,真是心如刀绞。忍不住开口道:“父亲,不必着急,这些宵小之辈向来都是跟红顶白,过了这段时日,自然就好了。”王荫堂这才注意到玉然也在,忙慌乱的擦了把脸,假装闭目养神。

王金氏叮嘱玉然伺候好父亲,又转身出去对付那姓刘的无赖。王金氏道:“刘兄弟,你说这地契的事儿,当日我们早已了结。我们用地换地,用了西城外的十亩地换了你这一亩多地,缘何现今如此讲,想是你记错了。”

刘昌富无赖的说:“王嫂子,我当日可没同意将这块地给你们,只是说暂时让你们用一下,谁知你们就在这上面盖房子了。你非要说西城外的那十亩地是你家的,那你拿回去好了。我现在只是要回我的这块地,你们这房子我可没打算要,免得人说我欺负人,要不,你们将房子拆了,地还我。”

遇到这样的混人,王金氏差点被噎死:“大兄弟,当日我们说好了地换地的,这地契上写的清清楚楚,怎可说暂时给我们用一下。”姓刘的道:“你看,这地契上明明白白写的‘今转清平巷一亩二分地给王荫堂用…….’你看,是不是是给你们用,没说给你们,这地还是我的。”

王金氏气得都不想说话了,耐着性子对刘昌富说:“大兄弟,人要讲道理,怎能如此胡搅蛮缠呢。”

姓刘的怪叫道:“我可没胡搅蛮缠,我说的是事实。现在王大哥身体不好,让你们搬家,是有点为难了。王嫂子,你看,要不这样,将你们柳树井你们家老太太住的房子陪给我,我们就两清了,你看如何?”

王金氏实在忍不住了,叫王妈道:“将他给我赶出去。让他滚。”王妈就让姓刘的出去,他还磨磨唧唧的不肯,还在叽歪,王妈可没有王金氏那样的好性儿,拿起鸡毛掸子抽过去:“滚,还不快滚,老娘抽死你。”

魏顶说的三日之期很快便到了,这日魏顶带着中人、书吏、状师,一群人威威赫赫的来了。王家这边也是倾巢出动,王老太爷,几个伯父俱都在坐。之前请托的族叔还未到,不过也答应今日必到的。

魏顶对着王老太爷他们抱拳道:“老太爷、老太太也来了,给老太爷、老太太请安了。”

又抱拳团团一圈道:“众位兄弟也在,魏顶有礼了。难得今日大家都到齐了,那我们今日就好好的说说这三百亩地的事儿了。大家都忙,小可也就开门见山了。这三百亩地本就是我的,没什么好说的,想着王大人身体有恙,所以当日小可并未立即请王大人签字画押。今日前来,想必王大人已思量好了。”

众人讨价还价了半天,魏顶毫不让步,坚持要地三百亩。最后王金氏道:“当日你只挂了一百亩,现如今要三百亩,这断无可能。”魏顶听后冷笑道:“既然王夫人如此说了,那小可也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那我们就衙门见了。”

这时,族叔王荫武到了,王荫武笑道:“魏兄弟,稍安勿躁,有事大家好好商量,何必动不动就要见官呢。”魏顶见到王荫武,忙满脸笑意的迎上前去,“原来是王师爷,您也来了。失礼失礼了。”王荫武问道:“先前是所为何事要让魏兄弟你去见官呢。”

魏顶道:“哈哈哈,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有三百亩地在王大人这儿,现而今王大人只肯还一百亩,几番商讨不下,小可无法,只能见官了。”荫武:“原来是此事,这只要文书中人齐全,大家掰扯开也就是了,何必非要见官呢。”

魏顶道:“王师爷所言不差,那趁王师爷在此,那我们再好好掰扯一下,啊,哈…….哈…..”荫堂道:“不急,不急,先吃茶,先吃茶。”

边吃茶,王荫武边劝魏顶道:“是人都有急难之处,不可因一事而忘全部。人生在世,起起落落。万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何必将事情弄得毫无转圜之地呢。”魏顶听后不置可否,荫武见之,知道对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情义是没用的,只有利益与威吓才有用。

过一会儿,又状似无意的对王老太太道:“玉然呢,玉然这丫头,我都来半天了,还不出来见我。”王老太太道:“在屋里呢,这丫头大了,今儿人多,不好让她出来见人。”

荫堂笑道:“嗯,丫头大了,要说亲了,是该害害臊的。今儿来时见到陈山长夫人了,她还特意问起玉然来,说起玉然,那是喜欢的不得了。”

魏顶听到这,心头一动,作为一个靠打官司发家的人,消息灵通是必然的。前儿他好像隐约听到说有贵人相中了这王家丫头,今儿听王荫武这意思,莫非还真有其事。这王家丫头颜色极为出色,说不定是真的。自家这事儿莽撞了,应该多等几天再上门的。

不管是真是假,再等几天再看,今日是不能再行相逼了,赶紧了结走人。做为长年混场面的人,这点转合能力是有的,马上若无其事的说:“哎呀,看看我们这些外人杵在这儿,王小姐都不好出来见叔叔了,啊…….哈……哈.,我们还是走吧,不耽误王小姐叔侄相见了。”

又团团一抱拳“老太爷、老太太,众位兄弟,王家嫂子,今日多有叨扰,在下先行告退,改日再来上门请罪,啊……哈…….哈…….”

暂时将他吓退,王家众人知道,这种小人一旦知道王家没有他需要忌惮的人,马上又会卷土重来.当务之急,王家要赶快打通关节,找到得力之人,让这厮不敢告,或者告了也过不堂。当然这事仍然请托荫武,荫武答应必定鼎力相助。不过也说了,实在不行也只有破财免灾了。

第十五章

王家近来霉运连连,虽然王老太太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家最得力的五儿子病了,前程无望;这就引得之前得罪的牛鬼蛇神,以及眼红他家的小人急急忙忙跳出来来踩一脚。

但王老太太还是见天儿的跑寺庙,跑道观,大小菩萨、神仙拜了个遍,生怕怠慢了哪路神仙,不停的告罪、许诺。

这日王老太太准备去拜清风观的神仙,为表诚心,坚持一路走上去。走在半山腰时有点累了,记得左边山上有一个凉亭,就走过去准备歇歇脚。还刚走到凉亭前面的大松树处,就见到好多穿绸衫的健壮妇人,看这些人的神情,猜到肯定是哪家豪门的仆妇。

这么多人在此伺候,想是有贵人在此,王老太太不敢往前走了。转身准备往回走避开了去,谁知腿实在酸软不过,加上紧张,竟然摔倒在地,幸好有松树挡住了,不然可能摔下坎去了。

惊的那些看到她的人“啊”出声儿来,赶紧扶起她来。这时里面走出一个年轻女子,问询了一下,回过头说了什么,接着就有两个人过来扶起她往凉亭走去。王老太太吓的连连告罪,嘴里说着自己不是有意得罪贵人,还请贵人不要放在心上云云。

刚才出来的那女子迎过来笑道:“老人家不必紧张,是我家老太太听说刚有人摔倒了,老太太最是体恤人的,命人扶过来看看有否受伤。况我家老太太每每出来都会找人问些稼穑之事;听积古的老人家讲讲民间俗俚故事的。不是要怪罪于你,你就放宽心吧。”

王老太太听了心中稍安,进得亭来,只见地上不知铺的什么毯子,上面花朵簇簇,王老太太都不敢下脚。那年青姑娘笑着催促她:“无妨,进去吧。快给我家夫人行礼。”

王老太太这才看见上面坐了一个锦衣华服的老夫人,满身贵气,让人不敢直视。立马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只听上面老夫人叫起之后,马上有人扶她起来坐在老夫的侧下方坐了。坐下后那年青姑娘叫人过来看看她的脚,看过后说没什么大碍,可能抻了一下,休息一下也就可以了。

那姑娘挥手让人下去后。就引王老太太说话,问她是哪里人啊,家里有几口人啊云云。及至听说他的五儿子是个教谕,名叫王荫堂时;那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插话了:“你这个儿子可是平阳书院的教谕?”

王老太太连连点头,高兴的答道:“是的,是的,就是平阳书院的教谕。”以为自家儿子的才学了得,连这山上遇到的贵人都知道,真是于有荣嫣。

继续说着儿子的事儿,待听说王荫堂中风的事儿,老夫人不禁亲口问道:“你此次前来就是为你这五儿子祈福的吧。”王老太太叹气道:“也不光是为他,最近我家也不知怎么地,倒霉事儿一件接一件的。我寻思,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就上山拜拜,来请请罪,求神仙宽宥。”

老夫人听到这儿,不禁与陈嬷嬷对视一眼,心中皆是一动。说了会儿话,那老夫人说有事先走,命人将王老太太送上山去。把王老太太感激的不得了。

老夫人下山后坐在车上,问身边的嬷嬷:“清月呀,这明定的婚事老是不成,你说,是否真是他只与这丫头有缘?我如果现在请人上门提亲,会不会有趁火打劫之嫌?”原来,王老太太遇到的这一行人是平川侯夫人。

陈嬷嬷失笑道:“瞧夫人您说的。现在我们去提亲,对王家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这次他们应该说不出不的。”“所以我才说是趁火打劫嘛。”侯夫人闭着眼睛笑笑。

陈嬷嬷突然想起:“前几天平阳书院陈山长夫人来过,我见过一面,总感觉她欲言又止,好像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口。想来,她也是准备说这事儿的。”

“嗯,一事不烦二主,你还是去找这陈夫人做冰人吧。”侯夫人道。陈嬷嬷答应道:“一家女百家求,我们府上再次提亲,诚意满满,想必此次会一切顺利的。”

陈夫人又上门来了,王金氏十分惊诧,想不到侯府还惦记她们家玉然。但,这次,在王家现如今如此情状下,王金氏拒绝的话却无法立刻说出口去,只是告诉陈夫人,她需要时日考虑。陈夫人同意她好好考虑,但话里透出两三天都必须要给答复的话来。

王金氏为难了,一方面不忍将女儿嫁给此等浪子,但另一方面,自家如今的处境,侯府此时提出结亲,不亚于一根救命稻草,实不可丢弃。王金氏左思右想,无法决断。

玉然替她决定了。玉然知道陈夫人来过了,问母亲陈夫人来是所为何事?是不是还是为平川侯府提亲来的?王金氏肯定的回答了,并且说听陈夫人的意思,这两三天都要回信的。这时间太急了,都没时间思量了。

玉然断然道:“娘,不必思量了。也不用等两三天后回信,明天就去回复吧,就说我们家答应了。”王金氏惊住了,眼含泪水道:“然儿,你不必如此,真的不必如此。这事儿是娘自私了,娘都不应该思量,应该直接回绝掉的。”

玉然坐在母亲身侧,拉着母亲的手说道:“娘,女儿说答应亲事的话,不是意气用事。说实在的,侯府再来提亲我还松了口气呢,我家目前情势,想是父亲平日有得罪的小人,现在一并发做呢。人家是有备而来,父亲如今又病成这样,实在不是对手。如今借侯府的名头,这起子小人想必不敢再有动作的。”

王金氏迟疑道:“不至于此,不至于此,也许这是偶然,只是同时一起发作了而已,事情了了,这些人也就算了的吧。”

玉然打掉母亲的幻想:“怎么不至于此,这些人就等着我们垮掉呢,那魏家觊觎我家的地已经很久了。我家这些年子孙出息,一直有人说我们的祖宅风水好,那刘家可一直眼红着呢;还有其它的,您比我清楚吧?那魏家是怎么发家的,每次跟他扯上干系的人,最后都是输掉官司,弄得倾家荡产的;他家抢夺别人家的家产可从不会手软的。现如今就算我们愿意给三百亩地,破财免灾,那姓魏的还未必愿意罢手。”

王金氏听到这些实在无法否认:“其实当日那姓魏的来挂靠田地,我是不同意的,但你父亲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当时你父亲正是壮时,我家是不怕的,就答应了。谁知姓魏的竟然如此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