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虽然跟后面四句一对比,就能发现这句诗形容的是野草一般的突厥人。可是,所有人都宁愿相信,后面四句纯粹是太子随意凑上去的。对这首诗而言,前四句,足矣!
李承乾并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在擂台上笑得打滚。不是,我就把白居易的诗改了改,怎么还能被你们曲解到这个地步?
没有所谓故人的李承乾,为了不露馅儿,只能把“王孙”改成了“将士”,“野芳”也应景的改成了“枯芳”。此时的他心里不断的给白老哥,不对,白孙儿道歉。这一位以后如果不来长安周边,不曾听到这诗就把原版造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反而被指责侵权?
又是许久之后,鼓掌喝彩的声音才响了起来。虽然很多人还是不愿意拍,可也不得不为太子的才气所折服。两首诗,各个经典,哪怕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回忆一下依旧朗朗上口,绝对堪称经典名诗。
面对更加热烈的掌声,李承乾恰到好处的露出了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拱手还礼。
已经变成看客的评委席上,十几位大儒跟皇帝面面相觑。还评个什么啊!前一首直接碾压,后一首虽然没见崔老儿的,不过想来还是完胜。别说比试了,连能跟太子分庭抗礼的人都没有!
李世民嘿嘿一笑,亲自给李纲倒了一杯茶,借机打探道:“李师,太子的诗,不会是您写的吧。”
皇帝的声音很小,可几个外来的大儒还是听见,不,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虽然装着耳聋,但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要从李纲口中知晓答案。
就如同崔梦兴一般,如果是李纲写的他们还能好受一点,若真是太子写的,他们回家后就把自己的狗屁诗集给烧了,就算是送出去的,也要强调强调再强调,这不过是自己随性而作的游戏诗句而已。
不过李纲注定会打破他们的希望:“回禀陛下,老夫绝不会做此苟且之事,哪怕是为了学院。前些日子太子曾言,诗词歌赋小道尔,老夫也以为他在吹牛,不想今日竟然看到被弟子打了老脸。”
听见李纲这么说,几位老人家立刻开始回忆自己的诗集都送给谁了。
鼓掌声结束,李承乾又笑着询问道:“可还有哪位先生上台赐教?”
话说的恭谨,可是在此时台下众人耳中,却像振聋发聩的警告之言。
上太赐教?不被你赐教就不错了!
几个老家主彼此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过过过!诗这一项过,再上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在卢家家主卢子安的一双大脚推动下,一个卢家的年轻人忍不住的前冲几步。注意到周围聚集过来的视线,本来挺镇定的人,却变成了大红脸,有点瘸的上了台。
“太子殿下,草民卢家卢水赴,诗一项,在下佩服,不过,词这一项,草民也算精通,就请太子殿下赐教一番。”
李承乾点了点头,吩咐军士让那个瘦猴子一般的农民抽签。
已经变成解说席上的李世民,展开纸条,大笑出声:“军旅!”
“军旅?”
见是这个题目,几位老家主纷纷色变。完蛋了,这个题目,卢水赴一个世家子弟,从未上过战阵的,如何应对?
不愧是被继几位老家主都寄予厚望的年轻人,卢水赴只是稍稍慌张了一下,就拱手道:“太子殿下,草民不曾上过军阵,也不曾见过战火,却做不出这样的词来。不过让草民直接认输,草民却心有不服,不如太子殿下作词一首,让草民开开眼界?”
几十根大拇指,在台下某些人的心里,为卢水赴树立而起。
词这个东西,不过刚刚兴起,从没听说有谁能造出感人肺腑的词。相比,就是太子,也写不出来。如果太子写不出来,或者写得泛泛,那卢水赴就有理由再战一局了。
见是这个题目,李承乾也有点愣神。不对啊,这张纸不是已经被我废掉了吗?
翻了一遍自己知道的军旅诗军旅词,才发现好多跟自己的身份不匹配。于是把这张纸揉一揉
夭寿!忘了,为了命中率,每张纸都准备两张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抽签的瘦猴农民,也就是窜天猴,李承乾只能硬着头皮说:“如果是以孤的心境,恐怕是做不出什么好词的,不过孤曾经遇到过一个气质不俗的老府兵,倒是能以他为题,写一首词。”
沉吟片刻,李承乾开口念道:“老夫聊发少年狂,左跨刀,上奉皇,亮枪暗甲,千骑卷平冈。为报皇恩随总管,亲上阵,浴血狂。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枯坐营中,何日遣朔方?会挽雕弓如满月,东北望,射天狼。”
强忍着不适适当的把苏轼的词给改掉,特别是东北这一条,东突厥就在大唐的东北方,西北望的话,那就是西突厥了。
当“狼”的尾音全部消失后,一声桌子炸裂的声音响了起来,惊得众人都忍不住看向评委席。只见此时的皇帝,竟然一巴掌拍裂了面前的桌案。
不过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不止是皇帝失态了,场间的将军们纷纷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椅子靠背上。有几个蠢货用错了力,手都被木头片划破了,却浑然不觉。
“好一个为报皇恩随总管,好一个鬓微霜又何妨!好一个东北望,射天狼!太子,这个府兵是谁?就算他年岁不在,朕也不能让如此忠心耿耿、心怀壮志的府兵老于微末!”
“陛下圣明!”
为了这一句,几乎从不拍马屁的几个武将,都跟随文官一起起身为皇帝点赞。
热血偾张啊!我大唐为何能为所不能为,极寒的天气中,仍旧身处草原、突厥人的地盘,把东突厥打得直接覆灭?自然是因为军中不乏这种壮志凌云的人!
这一刻,就连文官都忍不住热血,就算再跟武将集团起冲突,他们也不能让此等名句沾染灰尘。
在一大堆红色眼睛的注视下,李承乾嘴皮子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叹息一声对皇帝说:“战场之上,何等的凶险,就是儿臣,手也被冻伤了,驱车往马邑去的途中,也差点命丧突厥人之手。这个老府兵,已经死在了伤兵营,儿臣问了左右,却没人知道他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虽然故事是编的,但是无名无姓不知籍贯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好多府兵伤亡的统计,并不是在战场上,而是在折冲府。只要出去了,没回来的,只要不是逃兵,基本都死掉了。所以说,在军队中多跟几个兄弟打打关系,就是战场上无用,对身后事也是有用的。
听到这句话,李世民并没有生气,而是叹息一声,重新坐了回去。
这是府兵制度,或者说千年以来军队中都无法解决的难题。大战在前,将军、司马等人总不能一直统计麾下府兵的姓名籍贯吧!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几千年持续不断的战场上,好多大将都能以自己的死讯在史书上留一笔,只有这些小卒,很多时候都会默默无名。
想起了老美军队的狗牌儿,李承乾忽然突发奇想,是不是也能为大唐的军队安排上?到时候,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姓名籍贯所属,只要看一下铭牌就知道了。
孤果然是天才!
情不自禁之下就笑出了声,在一众红眼睛将领,包括皇帝的注视下,这个笑容,这个笑声
感受到某股锋锐的视线,李承乾赶紧说:“父皇,关于这件事,儿臣刚刚想出了一个主意,所以喜不自胜。至于如何施行,到时候儿臣会专门起一个奏折,送到您的案前,您意下如何?”
“能解决?”
虽然不太相信,但是在人前,李世民还是很愿意给儿子留点面子的,当即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解决了危机,李承乾才看向卢水啥来着?哦,卢水赴!
可是当他看向自己右侧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卢水赴?
一个同样红眼睛的外围防卫军士,见太子在寻找对手,立刻大声说:“殿下,早在陛下和诸位将军起身的时候,那人就跑掉了,跑的时候还掩着脸,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因为被打击的太狠了呗!
几位老家主呐呐不能言,只是一首词而已,竟然就让众多将领和皇帝都忍不住失态,可见它确实是写到了军旅的根,写出了军人的魂。这样的词,呵呵,过过过!过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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