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就是糊弄左丘羽随口乱说的,哪里有那么多线人!她又不是梦中那个呼风唤雨的宁贵妃!
“比如……嗯……太皇太后……皇上……嬷嬷……”宁竹衣从喉咙里憋出这几句话。
一看她这幅架势,左丘羽的表情便微微变了。
“好啊,原来是诓骗我?”左丘羽一副没好气的样子。“这宫里的人,谁不认识太皇太后和皇上?你这不是说了和没说似的?”
宁竹衣拽紧了袖子,微恼道:“那又怎么样?你现在都上了我的贼船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再反悔也来不及,被李慕之抓住了,你就等着被他宰了吧!”
左丘羽原地咬牙切齿一下,恼火地转身:“行了行了!碰上你这姑奶奶,算老子我倒霉。”
两人一路鬼鬼祟祟,很快便到了皇上所居的宫殿。
靠着左丘羽撑门面,二人偷偷摸摸地推开了殿门,向着里头走去。
宁竹衣来过这宫殿两三回,每次来时,殿内都是白烟缭绕,一副蓬莱模样。皇上不是在盘腿修仙,就是在盘腿修仙。
一想到自己在梦中竟然嫁给了这么个大傻瓜,宁竹衣便觉得窝囊。
宁贵妃,你什么眼光呀!
这一回,宫里照旧是云烟缭绕,但却没有太监伺候,寂静得可怕。
“皇上!臣女宁竹衣求见!”宁竹衣提高嗓音,冲里头喊道。
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毫无应答。
宁竹衣的心头涌上阵阵疑惑:皇上睡着了?亦或是不在此处?于是她将嗓音抬得更响,中气十足地喊道:“皇上!臣女宁竹衣求见!”
空旷的殿宇里,甚至传来了层层叠叠的回音,但依旧没有皇上的应答。宁竹衣暗觉不对劲,打起珠帘,顾不得上下尊卑之分,往里头走去。
还没走几步,她就瞧见御榻边缘有一只无力垂落的手。但见朱帘被窗外的夜风吹拂轻舞,月牙勾亦徘徊摇晃,层层帘幕之间,一只肤色偏黑的手像是枯枝似地从床边垂下来,大拇指上,刻着金龙的玉扳指很是刺目。
“皇上!”左丘羽也倒吸一口气,连忙上前撩开帘幕。
只见身穿龙袍的皇帝无声无息地靠在床上,双目大睁,口吐白沫,脚还保持盘着的修仙姿势,但人却已无力歪斜。
看到这幅场景,宁竹衣被吓得面色发青。而左丘羽压住面色,伸手去探皇帝的脖颈脉动。片刻后,他摇了摇头,说:“皇上……仙去了。”
宁竹衣的表情更白了。
皇帝竟然死在了宫里!
就在这时,一旁传来了银杯落地的“叮当”声。二人被惊动,循声望去,却见到一个老道士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正是有石道人。
“喂!你!”左丘羽伸手就去抓那老道人。
有石道人虽然吓得全身发抖,但脚步却和抹了油似得快。他一边发出“别杀我”“别杀我”的惊惧喊叫,一边往外头蹿去。
宁竹衣见状,二话不说便撩起袖子追赶上去。不过几步的功夫,她就追上了老道人,拽住他的后衣领,硬生生把他揪了回来:“你!跑什么跑?怎么回事?!”
老道人起先还想挣扎,可挣了半天都逃不脱,便脱了力似地瘫软下来,面色发白地说:“不是我杀的呀!是少卿杀的呀!”
闻言,宁竹衣面色愈发严肃:“到底怎么回事?”
老道人瘫倒在地,脸上涕泪横流,难看至极:“我炼的那丹药,不能多吃呀,多吃必死。少卿心底一清二楚,可却还是给皇上吃了那么多,这……这……能不出事儿吗?真是完了呀!富贵荣华没捞到,性命却是不保了!”
宁竹衣听完,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李慕之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可是弑君啊!
弑君之罪,他都敢犯,这是觉得自己定然能赢下这偌大的一盘棋了吗?
左丘羽听了,面色也严肃至极。他走向床边,伸出手将皇帝死不瞑目的眼睛合上了。末了,他喃喃道:“也不知灵儿现在在做什么?等这些事儿过了风头,还是赶紧回家去陪她的好。”
有石道人瘫软在地,言语结巴,而宁竹衣则陷入了犹豫。
她原本想请皇上出面,判李慕之一个大罪。可如今皇上都没了,这皇宫简直是随李慕之兴风作浪了。
之前她与李贺辰商量好,待放出人质后,他便会来见皇上。眼下瞧着像是他路上耽搁了时间,也不知何时能到。
如今该怎么办?
正当她思虑纠葛之时,殿门忽然被慢悠悠地推开了。紧接着,李慕之含着笑意的嗓音便传来了:“我听闻宁大小姐自荣春殿中消失,便猜你是不是来了此处。没想到,果真如此。”
宁竹衣皱眉,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李慕之那犹如不散冤魂似的身影。
“李慕之,你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她冷冷地说。
“胆小者,必不能成事。”他淡淡一笑,将目光移到了左丘羽身上:“宁大小姐,虽然我有话想与你说,但在此之前,还是得先惩处一番擅离职守之人。”
闻言,宁竹衣微微一悚,人横在了左丘羽面前:“你做什么?”
她这番举动,让李慕之的笑容悄然一沉。
“左丘羽,想必你不知道,当初我为何会提拔你吧?”李慕之摸着扳指,笑容淡淡:“想做金羽卫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为何我偏偏选了你?”
左丘羽额上冷汗涔涔:“因为我与舍妹的性命乃少卿所救……少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应当报恩……”
说着,他的眼底似有心虚之色。
“不错。”李慕之的目光暗下来。“我之所以挑了你,便是觉得你会为了救命之恩而一心向我。如今看来,是我错了。”
左丘羽沉默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