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我府上常备马车,不如趁着时日尚早,赶紧出发吧?”李慕之的声音再度传来。
李贺辰定了定神,道:“大哥,你未免太心急。我衣衫家常,不宜入宫面圣,今日定然是不行的。”
“这又有何妨?皇上从来不介意这些小事。”李慕之说着,便不露声色地笑了笑,又拍了下手,道:“送世子上马车吧。”
他的掌声一落,就有三个金羽卫从门扇边现身,伸手来推搡李贺辰,力道还挺大。李贺辰便这样被一路推着、挤着,跨过了门槛,朝外头走去。
“你们放手!”李贺辰恼火起来。“都说了,我还没想好,大哥你急什么?”
“世子多犹豫一日,便会多浪费一日。于宁大小姐而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慕之话音一落,那几个金羽卫便推搡得愈发用力,竟有架着堂堂豫王府世子走路的架势。就在这时,一旁传来豫王府小厮的声音:“世子,许三回来伺候了!”
闻言,李贺辰立刻有了底气。他轻舒一口气,一脚踹开了身旁的金羽卫,恼道:“本世子面前,也容得你们造次?”
他下脚的力气大,两个金羽卫一时不察,被踹了个满,左右跌倒在地。他们吃痛,面面相觑看一阵,有些畏缩地望向了自己的主子,不知当如何处置。
这豫王世子显然是生气了,他俩哪里敢再贴上去呢?可自家主子的话,又不得不从。
李慕之瞧见这一幕,笑道:“怎么了?莫非,世子反悔了?”
李贺辰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嗤笑一声道:“我原本就说了,我还没想好呢,而大哥却急得要命。见大哥这样,我反倒是不想让了。眼下一想,衣衣好的很,是天赐给我的妻子,我凭什么要让你呢?”
话音一落,李慕之的面色便微微一变。
而李贺辰,则已经转身自顾自离开了,脚步飞快。
“大哥,今日我就先走了!”
很快,李贺辰的背影便消失在少卿府的门外。
“少卿,这……”几个金羽卫有些忧虑。
但李慕之却忽然笑了起来。
“无妨,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片刻后,李贺辰便带着小厮登上了马车。
那名为许三的小厮一上马车,便撩了头发,卷了袖口,露出自己的真容来,正是一脸心事的宁竹衣。也许是因为方才的经历太过凶险,她的面色仍旧青青红红,不甚好看。
“我找到那盒子丹药了,应当是这个。”宁竹衣取出一小包药丸,只见药丸的纸上赫然写着“登仙丹”几个飞舞大字。
李贺辰微呼一口气,接过了她手里的丹药,喃喃道:“没错,就是这药丸。”
虽说将有石道人的丹药拿到了手,可宁竹衣心头却无分毫轻松。她想起在少卿府里的种种际遇,只觉得心头烦乱愈甚。
“世子,那少卿府里的金羽卫,似乎并非从前的精锐之士。”宁竹衣忧心忡忡,将自己听得的话都一一告诉李贺辰。
“我也觉察到了。”李贺辰的面色逐渐肃起。“大哥将金羽卫调往宫中,是想做什么?”
宁竹衣捻了捻那丹药,低声道:“你最好遣人去打听打听。我心底,总觉得有些不大好。”
李贺辰点头,又转头与她嘱咐道:“今夜,你也小心一些。”
“世子也是。”
“今晚,我要去军营一趟。这京中恐怕有变,我叫人多准备一番,总归是没错的。”
马车一路行驶,回了豫王府。宁竹衣在豫王府中留到傍晚时刻,这才搭了马车,向自家而去。
路上,山楂坐在车厢里,低着头,一副不安的模样。“小姐,奴婢总觉得害怕呢。近来世子殿下说的事儿,都可怕得很。”她手绞着袖子,几乎要把那袖子扯裂了。
宁竹衣安慰她道:“别怕,世子那么聪明。有什么事儿,自然有他顶着。”
这么一想,山楂好似也松了口气,露出淡淡的笑容:“是呀,世子殿下那么厉害,有他在,不会有事的。”
马车到了宁府门口,宁竹衣下了车。
一下车,她便觉察到一丝淡淡的不对劲——宁府之中,实在安分得有些过了头。
今晚的宁府,安安静静的,一盏灯也没有亮。傍晚的夕色铺在屋檐,像是一滩散开的血水。几只乌鸦飞过天穹,发出凄凉的叫声。
要是换做往日,这窗户后头早就掌起了暖洋洋的灯火,府邸里时不时能听到母亲韩氏的说笑声。
宁竹衣皱了皱眉,将山楂推到一旁,低声道:“你躲在巷子里别出来。要是我遇上什么事儿了,你就去找世子,听见了吗?”
山楂抖了下,看看一片死寂的宁府,再看看宁竹衣,害怕地点了下头。“小姐,这是怎么了呀……”
“嘘!”宁竹衣连忙捂住她的嘴:“别叫人看到你了。”
说罢,她便撸起袖管儿,随手抄了一道木柴火,就大步往宁府里头跨去。
“父亲!母亲!”宁竹衣一进门,便大声地喊。
无人应答。她皱着眉,向宅邸深处走去,却四处不见人影。那些个仆从侍卫,都好似凭空失踪了一般。小厨房上的茶还温着,洗了一半的衣裳也泡在水里。宁家夫妇的屋门大敞,却不见得任何人影。
“父亲——母亲!”宁竹衣的心一沉,知道事儿有些不妙了。
“宁大小姐,在下奉少卿之命,在此恭候已久了。”忽然间,一道文质彬彬的嗓音传入宁竹衣的耳中。
她侧头一望,看见了一个笑眯眯的男子。
这男子瞧起来二十出头,笑意如面具似地嵌在脸上,眼睛都是弯弯的,乍一看似乎很好亲近,但那笑意却不达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