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又怕到时候胡宿如果生起了掩盖的心思,到时候张方平也不能吃这个闷亏,欧阳辩也不可能接受。
到时候事情反而闹得更大,胡宿一辈子的英名就要被毁于一旦了。
赵祯此人果然还是颇为仁慈的。
若是一般君王,大约就不会想到欧阳辩的处境,也更不会担心坏了胡宿的英名。
反正欧阳辩也好,胡宿也好,都是他的臣子而已。
臣子之间会不会互相怨恨无所谓,最好是互不团结更好,这样大家就只能拥护他了。
欧阳辩心中颇为感激,笑道:“陛下,不必如此,这点压力臣还是能够扛住的,如实颁布即可。”
赵祯点点头:“那你可能要受点委屈了。”
欧阳辩赶紧道:“忠于王事,不敢顾身。”
赵祯颇为唏嘘。
调查结果很快分发各司,清晰明了的证据链,证明了张方平的清白,而胡宿的弹劾却成了笑话。
胡宿并没有因此受到惩罚,这本身就是言官的职责和特权,风闻奏事,本身就不要求他们一定知道事情原委。
只是没有收到惩罚,和心里有没有受伤害不是一回事。
对于言官来说,弹劾官员,最好的结果自然是被弹劾的官员果真犯了事,然后在他的弹劾下丢官弃职,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这种被弹劾的人被证明了是清清白白的,对于言官来说,其实是挺感觉羞愧的事情,毕竟是他们差点冤枉了好人。
第二天欧阳辩回到御史台,发现人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有带着敌意的,有带着排斥的,甚至有人眼神里带着愤怒,当然也有带着钦佩的不一而足。
欧阳辩淡定自若在柏树下穿行,对诸多异样的眼神毫不在意。
回到察院,李定等人坐在公廨内惶惑不安。
欧阳辩见状笑道:“何故惊恐?”
李定道:“在你来之前,殿院同僚跑过来质问我们,说话不太好听。”
欧阳辩哦的一声:“问什么了?”
“他们问道,为什么我们察院要窝里斗,这种事情不和他们沟通,让御史台出了一个大丑,所谓家丑不可外传,最后还问了一句,察院认不认自己是御史台的!”
李定神色不安。
欧阳辩神色不变:“你们觉得呢?”
程颢笑道:“我只觉得他们是个笑话。”
“噤声!”黄廉喝道。
黄廉转头看向欧阳辩道:“大人,这事情着实是我们不地道了,御史台三院是一家,咱们的确不该拆他们的台,这下子咱们察院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要不大人,咱们去给中丞道个歉,中丞要是给咱们说话,其他院的人就不会排挤我们了。”
欧阳辩看向阎询:“议道兄怎么看?”
阎询皱着眉头,斟酌了一下道:“夷仲兄所言乃老成持稳之言,我赞成。”
程颢温声回应,但言辞却颇为犀利:“咱们直接受陛下委托查清真相,不必要和殿院、台院汇报;
言官忠于王事,并非营党结私,这种事情,自然要查明真相给当事人一个清白的,大家说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黄廉苦笑道:“你们啊,太年轻了,谁还不知道是忠于王事啊,但同僚之间的关系也得好好维护嘛,不然在官场上那是处处树敌,以后举步维艰啊!”
欧阳辩看了看在场四人的神色。
李定一脸的担忧,黄廉神色懊恼,阎询神情严肃,程颢则是有些愠怒。
从各自的神情里可以看出很多东西。
李定的担忧一是担心自己会不会吃挂落,毕竟也算是师兄弟,也有点感情在的;
二是担心影响他自己的前程,若是被御史台排挤,以后即便是出了御史台,也会被御史台的人盯住不放。
黄廉的监察御史里行已经做了快三年了,也差不多要到调岗的时候,这个时候出了这个事情,着实令他方寸大乱。
至于阎询,他比黄廉晚进来,他考虑的更多,这关乎他剩下的在御史台的时间能不能轻松地过下去。
程颢则是初进察院没有多久,但程颢资性过人,修养有道,和粹之气,盎然于面,门人、友人与之相交多年都未尝看见他有急厉之色,但今日脸上也有愠怒之色,想来也是被气到了。
欧阳辩笑了起来,众人侧目。
欧阳辩问道:“碑可已经打造好了?”
李定急道:“哎呦季默,你现在还惦记那玩意呢,现在要想想这一关怎么过呢。”
欧阳辩笑道:“不急,带我去看看。”
李定无奈,倒是程颢站了起来,笑道:“季默,走,我带你去。”
其他人倒也是一起站了起来,就一起看看吧。
石碑被放在了墙角,欧阳辩看到自己铁笔银钩一般的字体也被打造在石碑上,配上这内容,倒是相得益彰。
欧阳辩满意的点头:“就放在门口吧。”
胥吏赶紧叫人过来搬石碑放到了门口,旁边的殿院的人看到察院门口聚集了一堆人,赶紧出来看热闹,看到碑上写的字,有人不禁冷笑连连。
“好一个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好一个实事求是,察院好大的威风,这是在教我们做事?”
一个颇为尖利的声音道,欧阳辩好奇地将视线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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