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郁,”
她说,“你越是害怕受伤,就越容易受伤,越不想害怕,就越是害怕。”
“我们要把证据送去县城,替死去的人找出真相,记住这件事。”谢雁说,“这是我们现在要做的,也是唯一要做的一件事。”
“记住你要做的事,朝着它坚定不移地去,而不是一直回想路上会遇到的危险,你努力想要达到的目标,会给你战胜恐惧的力量。”
谢郁抬头,看着姐姐被雨水打湿,略显苍白,却依然坚毅的脸。
这句话,他或许是懂了一些。
直到很多年后,站在风里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也是这句话。
接近天亮的时候,雨停了,谢郁背着她,沿着还很危险的山路下了山,远处依然还有火光,显然烧的不正常。
走了一整天,他的脚磨出了水泡,两个人摔了好几次,但每次,都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终于,在漆黑的夜色里,他们到了县城。
“咚咚,”
有人敲门。
敲门的人很有耐心,但开门的人一直没来,过了十几分钟,里面终于有了动静。
“谁啊,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女人一把拉开门,往外面一看。
两个小孩,又瘦又小,胳膊细的很,背着两个包,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盯着她。
男孩背着女孩,身上都是泥污,巴掌大的脸。
女孩开口,问,“这是王大财家吗?”
女人一愣,“你们是他娃儿?”
“不是,”
谢雁先明白过来——
王叔找对象了。
县里收到一份举报材料。
和断崖村的塌桥事故有关。
这件事原本就很大,举报材料分成两半,一份送到县里,一份送到县局,要拿到全的材料,两边都要对接。
这么一对接,两边都发现事件性质很恶劣,调查组的成员从两人变成了十几人,上下都在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断崖村张会计被抓的事情就传开了。
贪了工程的钱,害死那么多人,再加上罪、纵火罪……
最后判决结果,。
谢雁在带着谢郁回去的时候,断崖村已经和以往不太一样了,人少了很多,人们也不在谈论天罚的事情,只是骂张会计,走到哪里,都有人骂他,那些失去了亲人的村民,尤其骂的厉害。
谢家已经变成了一座废墟,连累旁边的大树半身都烧的焦黑。
谢雁和弟弟一起去看了外婆的坟,她把铁盒里的糖全都拿出来,放在坟前,随后,他们又去扫了母亲的坟。
墓碑上都没有照片,只刻着名字。
坟里的人走了,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
我会照顾好弟弟,她在心里说。
我会保护好姐姐,他也在心里说。
山里依然安静,只是近日来多了许多坟,暴雨和晴天交替光顾这个世界,风吹过人们的脸庞,吹过大山,吹过断崖,像是大自然在和谁说着悄悄话。
一切好像没有变化,但山里的人已经变了。
有许多人,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回到县城王叔家里,谢雁刚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又不是你的娃,你就这么养着两个小的?”
“这不是暂时住一段时间嘛!”
“一段时间?爹妈都,外婆也,除了你还有别的什么亲戚?而且,你这算什么亲戚,我知道了,王大财,你还对你的老婆念念不忘是不是?这婚还结不结了!……再说了,你养的起吗?送去让政府管不也一样!”
“你又说严重了!我有打算,你相信我,这肯定是暂时的……”
谢郁从没听女人和他们说这些,也不知道原来他们住在这里并不受欢迎,他拉了拉姐姐的袖子。
谢雁却好像完全没听到一样,带着他直接走了进去,没有避一避的意思。
“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你给我一点时间——”
王大财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见谢雁,他停了下来,讪笑道,“小雁,你们回来了?你腿还疼吗?”
谢雁的腿伤好了大半,肿早就消了,只是脚踝留了疤痕,“王叔叔,谢谢你这些时间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