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快步上了楼,没有回卧室,而是十分习惯性地沿着相反的方向走到宁戚之的房间门口,推门径直而入。
房间里的两名天师转过头来,看到宁昉出现也并无惊讶,十分恭敬地喊了他一声宁先生。
宁昉点了点头,走到书桌后坐下,看着两人道:“两位大师辛苦了,酬劳我会明天打到你们的账户上。”
“多谢宁先生。”雷胜应了一句,和一旁的林森对视一眼,而后上前一步。
宁昉端起桌边的紫砂壶倒了一杯茶,桌上只有一只杯子,主人是谁自不必说,可宁昉的动作十分自然,雷胜和林森也似乎并不觉得奇怪。
见雷胜欲言又止,宁昉捏着茶杯轻轻抬眼,“雷大师有话要说?”
“是。”雷胜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将刚刚在酒楼里和白昭乾对垒的事和盘托出。
宁昉一听立刻将茶杯放下了,“什么?!那该怎么办?”
“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雷胜悄悄擦了一下手心的汗,“我们对魂魄施了锁魂咒,即使别的天师拿到了也只能看到一个光球,问不出什么来……”
宁昉皱眉看着他,这家伙明显底气不足。
“我们会把事情禀告师父,由他老人家做决定的。”林森赶紧上前解释道。
林森和雷胜的师父是一名四级天师,在天师协会里也有一定权力,宁昉听罢点了点头,“行吧,还请两位尽早告诉方大师。”
他轻轻叹了口气,“哎,早知道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就应该像之前一般请方大师来施法。”
他这话里带着点瞧不起的意味,雷胜和林森有些不爽,但也无法反驳。
不过请他们的师父……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今晚白昭乾眼底闪烁的阵阵金光。
请他们的师父,真的就能斗赢吗?
雷胜和林森走后,宁昉有些烦躁地放下了茶杯,转身走到卧室的内间。
这儿布置的十分古旧,甚至带着点上个世纪的民国风,凤雀花板拼凑成了电视墙,墙边的翘首条案上放着几盆绿植和书簿,梅兰竹菊四君子的雕花木质屏风拦住了窗外的阳光,在木地板上落下一片交错织就的剪影。
而床头的墙壁上,则挂了一件青衣百褶,水袖款款的戏服,布料有些陈旧,显然年份已久,但却保存的十分完好。
宁昉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打开了床头柜放着的一台老式留声机,碟片转动发出滋滋的轻响,不一会儿便传来一阵婉转婀娜的唱戏声。
他听着这唱戏声,心绪渐渐地平静下来,闭上眼睛逐渐安眠,呼吸平缓。
兰叶摇曳,一阵风穿堂而过,掀起那青衣水袖。
布料浮动伴随着留声机里讴歌泣血的戏腔轻吟,宛如当年故人仍在台上,朝那台下宾客唱来一曲动人的诗篇。
……
白昭乾听了宁昉的话一时间也没能理解,“不是你爸?那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宁昉摇摇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底浮现出几分恐惧。
白昭乾想起来刚刚在那个活着的“宁昉”身上以及之前的宁戚之身上都看到的那个青衣旦魂魄,于是问他道:“你学过京剧吗?你爸呢?”
谁知他问出这个问题,宁昉的脸色就变了。
白昭乾见势不对赶紧追问,从宁昉口中得知,他之所以会说“宁戚之”不是他爸,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京剧”。
“我们宁家一直在娱乐圈里发展。”宁昉抱着膝盖似乎陷入了回忆,“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爷爷是个很有名的影帝,当时他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不过我爸似乎和他十分不对付,一直都很叛逆。”
白昭乾点点头,这段他听许言彬说过,当时许言彬告诉他说宁戚之和宁远——也就是宁昉的父亲和爷爷——两人年轻的时候都挺混蛋的,和现在的宁昉一样。
“继续继续。”白昭乾催促道。
“爷爷死后,我爸就变了。”宁昉说着,声音逐渐颤抖起来。
白昭乾不解:“不是说宁远老爷子去世后,你爸就变得很乖很懂事了么,这不是好事儿?”
“不,不止是这样。”宁昉慌乱地摇摇头。
爷爷去世后,十岁的宁昉就发现自己的爸爸收心了,陪伴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不再出去花天酒地也不再只留他一个人和帮佣们在家里。
可是没过多久,宁昉却发现自己的爸爸,不管是行动、说话还是习惯,甚至是看他的眼神,都越来越像他的爷爷了。
白昭乾继续点头,这个许言彬也和他说过,还有个老导演把电影里的宁戚之认成宁远了。
一个是阅人无数的影视圈老导演,一个是亲儿子,连这两个人都这么觉得,看来是真的有点问题啊。
“不,不止这样。”宁昉摇摇头,似乎陷入了一段恐怖的回忆,“在我高中有一次逃课回家的时候,我看到……”
高中的宁昉是最混不吝的时候,抽烟打架喝酒早恋,可以说是老师眼里“无恶不作”的那一类学生了,而就在某一次他逃课后发现没带钱包,想回家拿钱去网吧和同学打游戏时,看到了他这辈子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他的父亲宁戚之,一个人在房间里,脸上画着浓墨重彩的京剧青衣妆面,身上穿着那件祖父留下来的戏服,卧室里的留声机放着曲儿,宁戚之就那么随着京胡拉响的悠扬声,张口唱了起来。
声音婉转动人,可那一字一腔,一舞一动,都如一把又一把重锤,狠狠地敲打着宁昉的心。
第54章搬家
众所周知,宁家世世代代都是影视圈的名人,但在京剧圈里也能称得上名人的只有一位,就是民国年间那位以一曲《贵妃醉酒》响彻京都的名旦——宁程芳,也就是宁昉的太爷爷。
宁程芳虽然在京剧圈里地位很高,但在唱戏这一件事上并没有传承下来,他的亲儿子宁远还可以说从小耳濡目染知道一些相关的东西,但让他唱,那是万万没有那个实力的。
而到了宁戚之这一代,基本上就断干净了,只是在说起宁家时会提上那么一句,说宁家老祖宗的青衣扮相有多么的惊艳。
白昭乾问道:“他是唱着玩儿的还是……”
“不是!”宁昉立刻否认,眼底的惊恐之色越来越深,“我后来去找过有没有我太爷爷唱戏时的录像带,但是年代太久了没找到,不过后来,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进去过,在抽屉里找到了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