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尉迟靖其人的行止,属实有些怪异。
那细作递的消息还说,尉迟靖总会同唐禹霖问起首辅夫人的事,且但凡与她有关的事,尉迟靖都会事无巨细地盘问。
好端端地,这燕王世子尉迟靖非要无诏入京的事,本身就很是蹊跷。
陆之昀对此事起了疑虑,再一想到三世以来,沈弘量对沈沅这个长女的淡漠态度,心中蓦地便多了个极为荒唐的猜想。
却说尉迟靖正值加冠之龄,他同沈沅的年纪也是相近的,可尉迟靖具体的出生之日,却只有鸿胪寺的礼官才清楚。
他不知道这件事如果被沈沅知道,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打击,在事情的真相未被确认之前,陆之昀自是会选择对她缄口不提。
思及此,陆之昀振了振带着江崖海水纹的宽袖,刚要抬步往鸿胪寺的衙署走去,江卓却小声唤住了他,并示意他往后看。
临近午时,初夏的煦阳的日光有些打头。
故而陆之昀的凤目微微觑起,在看向模样与沈沅略有几分像的沈渝往他的方向缓缓行来时,面容亦沉了几分。
沈渝与沈沅最像的地方是那双眉眼。
只沈沅眸子的轮廓要更精致些,其余的五官亦是要比沈渝生得更为出色。
但是这两个姐妹,只有沈渝生得同沈弘量有几分像。
而沈渝同沈沅肖像的缘由,则是因为二人的母亲都是扬州的唐家人。
想起沈沅那次问他,她和沈渝之间到底像不像,神情还显露了几分低落,陆之昀心中对沈渝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她怎么来了?”
陆之昀冷声问罢,江卓亦费解地摇了摇首。
他有要务在身,故而纵是看出了沈渝是冲着他来的,陆之昀也没再将视线过多地浪费在她的身上,刚要转身离去,沈渝却扬声唤住了他:“姐夫…关于我长姐…我有些事想同您说。”
沈渝说罢,还有些胆战心惊的。
一见到陆之昀,她就深切地体会到了何为官威二字,就同见到了皇帝似的,让人心中陡生畏惧。
听到了“长姐”二字后,陆之昀还是蹙眉停住了步子,却仍负着单手,背对着沈渝,冷声命道:“说。”
单这一个冷沉的字掷了地,沈渝心中就是咯噔一下。
心中也蓦地有些同情起沈沅来,每日伺候个这么严肃霸道的主,她是怎么忍的?
沈渝调整了下不匀的气息,很快就将事先编排好的那些话说了出来。
“姐夫…这几日我在接继子从书院下学的途中,总能看见长姐穿着一身男装,在宣武门那处的街道上同几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有说有笑……”
话说到一半,沈渝却见陆之昀转过了身子,亦用那双威冷的凤目瞥了她一眼。
沈渝略有些心慌,却又有些庆幸。
瞧瞧,沈沅惹出的这些有伤风化的祸事,还是让老男人生气了。
沈渝暗暗忖着陆之昀责罚沈沅的方式,估计这番就能夺了她出府的自由,还会将她禁足在院子里。
见沈渝眸色微闪,陆之昀沉眉又问:“怎么不接着说?”
被他迫问后,沈渝身子一悚,立即回道:“还有…长姐她还开了家书院,那家梅花书院的袁掌院,就是她的另一重身份。书院那种地界姐夫您也知道,长姐终日接触的人,也都是些男子…我也是无意间看见了这些事,也怕长姐会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来,今日看见了姐夫您……”
沈渝说话的语气是愈发的矫作,陆之昀心中的不耐也愈来愈胜。
他抬起一手,制止道:“不用再往下说了,你走罢。”
沈渝的面色蓦地一僵。
随即却见,陆之昀身侧随侍江卓的唇角竟是往上扬了一下,亦如看戏似的,好笑般地看了她一眼。
沈渝不解其意,眼见着陆之昀即将走远,她忙小跑着追了上去,急切地问道:“姐夫…姐夫,您难道不生长姐的气吗?”
江卓刚要将沈渝轰远,陆之昀却再度停住了步子,冷冷地命道:“你长姐开书院的事,你若敢透给其余人等,你要担得后果,可要想清楚。”
他说这话时的语气很平静,但字字却都蕴着浓重的威慑意味。
沈渝的面庞登时变得霎白,磕巴着回道:“知…知道了。”
陆之昀转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没再往后看沈渝半眼,鸿胪寺的主官在得知首辅即将到来的消息后,便亲自出了衙署来迎。
沈渝愣在了原地,亦仔细地忖了忖陆之昀的话意。
沈沅这事若被传出去,是不大好听,陆之昀想要封她的嘴,也是正常的。
沈渝清楚陆之昀收拾人的那些手段,也庆幸自己多亏留了个心眼,再告诉钟冶派人往书院的燕巢处做手脚时,也没敢同他道出这家主人的真实身份。
她原本是怕钟冶知道了沈沅的真实身份后,会不敢对她开的这家书院动手,却没成想她的这一举动,也保住了她的一条小命。
不然这事如果真得传开了,陆之昀全得将这事算到她的头上来。
思及此,沈渝亦长长地松了口气。
——
永安侯府。
工部在六部之中,虽是下下行,但每年所要开支的银两却在六部之中居于首位。
祈朝先前的六部是有独立的财政之权的,可自陆之昀成为这个国家的实际掌权者后,便让户部这个大部统一代之。
近日工部刚将所需采买的物料和力役单子交给户部侍郎胡纶,却被胡纶质疑了工部四司的料银数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