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嗓音却比寻常的男子低沉浑厚了许多,可说是极富磁性,却也会让人觉得沉肃严冷。
江卓连忙掩饰着认错,便将话题岔开,提道:“公爷,沈家的大姑娘这时应该已经归府了。”
他刚一提到沈沅,陆之昀落在青石板地的身影也蓦地定住。
随即,江卓的耳畔便响起了陆之昀低沉的声音:“她和陆谌的婚事,该退了罢?”
话音刚落,江卓就瞪大了眼睛。
待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陆之昀时,却见他的面色平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来。
江卓微微启唇,待愣怔半晌后,方才恭敬地回道:“属下知道了。”
陆之昀的话虽是问句,但江卓却品出了主子的用意。
他这是想让他尽快地去让康平伯,退了同沈沅的婚事。
江卓本以为那沈家的大姑娘只是引起了陆之昀的兴趣。
可如今看来,他想得过于简单了。
这事儿,可真大了。
——
伯爵府。
卢氏坐在正堂的主位,愤怒地将手旁的茶盏摔在了地上。
她怒声斥向陆谌道:“甭说是在京城,这大祈所有的布道使司和各处州府,哪处没有你五叔的眼线?定是你在那沈家姐妹之间犹豫不决,这才惹恼了你的五叔!这事没得商量,你必须同沈家的大姑娘退婚!”
陆谌清冷的眼眸微垂,只低声劝卢氏息怒。
他没对此事发表任何的态度,却在此时突然想起了,那日韶园宴上,沈沅站在海棠春坞的漏窗外,看向他的哀柔眼神。
——
自上次见到陆之昀后,已过了三日。
短短的三天时日,陆谌的母亲卢氏便亲自登临了侯府,同永安侯沈弘量退了他儿陆谌,同沈家嫡长女的这桩婚事。
事情解决得过于干脆利落,这不得不让沈沅怀疑,会不会是她让碧梧在国公府讲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而陆之昀听了后,便在后面推波助澜了一番。
这日天朗气清,晴空高照。
刘氏身为沈沅的继母,虽对她这个继女无甚好感,却想着在她被康平伯府退婚后,假意地安慰她一番。
沈沅到了刘氏的院落时,她正坐在罗汉床上,手旁的檀木小几上也摆着刚被撷下的枇杷果。
刘氏近来犯了头风,发髻之下还绑着福寿抹额,她的手中持着一串佛珠。
待沈沅落座后,刘氏便假惺惺地宽慰她道:“沅姐儿,你也别太伤感了,纵是同康平伯退了这桩婚事,你父亲也会再为你另择更好的婚事的。”
沈沅听罢,柔顺地颔了颔首。
可转瞬的功夫,她便当着继母的面,蓦地便落了几滴眼泪。
她的相貌本就生得柔弱,这矜持地做出了一副泪染轻匀的泣态,可谓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仙子落泪,不过如此。
刘氏得见沈沅的这副模样,竟是也微微地动了恻隐之心。
碧梧站在沈沅的身后,圆圆的杏眼却是阔了起来。
她惊讶于沈沅落泪之快的同时,也忽地明白了,为何主子会在来得路上,一直瞪眼却不眨眼。
——“唉,沅姐儿。你这几日就出府逛一逛,喜欢什么就买些什么,心情总会好一些的。”
沈沅水眸中的那抹哀柔并不达眼底。
见刘氏终于抛起了这个话头,她便立即哽咽道:“多谢母亲关怀,只是不瞒母亲说…孩儿的月银有些不够。”
刘氏捻着手中的佛串子,方才了然。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我们侯府在前门街有个糕饼铺子,生意还不错,赶明儿你去看看,再帮着打理打理。这铺子利得的三成,你就拿去花用吧。”
沈沅用软帕拭了拭眼泪,柔声感激道:“多谢母亲。”
——
从垂花厅出来后,沈沅白皙如瓷的芙蓉面上犹存着泪辙,可是眸色却恢复了平日的沉静。
主仆二人行了一会儿,待至峭拔野趣的假山丛处时,碧梧见四下无人,方才开口埋怨道:“这叫个什么事呐,老爷给姑娘准备的嫁妆都够盘二十间铺子了,姑娘您都同康平伯退婚了,主母怎么还是掐着您的嫁妆不放?”
沈沅轻轻地叹了口气。
舅父唐文彬给她筹备的嫁妆却然不少,可她这贪心的继母刘氏,明显是想将她的嫁妆吞占。
故而她才试探了刘氏的态度。
可看刘氏的那副嘴脸,她若想拿回属于她的东西,并不是件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