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门前,青石铺就的广场空空荡荡。
苏宁与萝衣并肩站着,身后是燃烧的烈火,眸中,倒映出无数颗放大的星辰。
“呼……”
一阵风吹来,黑夜中,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绳索,抖动成漩涡,将漫天袭来的箭矢卷起,重新朝城墙上抛飞出去。
“躲避!”
禁军骇然,箭雨出现了个缺口,与此同时,萝衣两条短腿用力一踏,青衣道童如炮弹般弹射出去。
轰。
方才合拢的皇城大门破碎,垮塌,铁皮木屑飞溅,城门后的禁军被这股力量撞飞出去,心胆俱裂。
皇城内的官员、侍女、内务太监们喊着“妖人”,疯狂逃窜,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惊恐。
而从皇城各处赶来的大批禁军却没有退,而是堵在广场上。
嘿哈声中,将金属盾牌竖在地上,结成了一面盾墙,刀剑自缝隙中刺出,这便是铜墙铁壁。
“杀。”
禁军统领刚吐出这个字,就见那一白、一青两道身影拉出残影,以他们难以捕捉的速度,迎头冲来。
一根金黄长棍混合黑火扫来,骨断筋折。
……
庆宫,楼阁上。
大群禁军团团守卫,皇帝惊怒交加:“妖人怎敢……妖人怎敢……”
“陛下不必担心,禁军已赶赴朱雀门,贼子先前藏在城中,不好捉拿,如今竟然冲撞皇城,定教他有来无回!”总管太监说:
“何况还有国师坐镇。”
皇帝神情稍霁,笑道:“是了,还有国师,咦,怎么不见紫仙姑?速去派人请来。”
旁边,一僧一道笑容僵硬。
他们清楚感应到,此刻长安城中不只是皇城在受到攻击,分散于不同方位的,用来维持梦境的四个锚点,也正在遭受冲击。
……
西市。
火焰熊熊,人们四散奔逃,没有人注意到,一支队伍沿着建筑跳跃,抵达某处戒备森严的院落外。
“锚点与建筑结合,就在院中,我们的任务就是摧毁它,动手!”康京道。
“砰!”一名灰风衣打出一枚雷球,炸开院门,就见里面,赫然是魔化的军队:“诛逆!”
拔刀声中,双方撞在一处。
……
东市。
人群大乱,街道狼藉,李归从背包里取出一枚小型发射架,塞入“炮弹”,道:
“等我指令,发起攻击。”
赵晓琪吓了一跳,按住他:“你什么时候带的这东西?不会误杀人吧?”
李归嗤之以鼻,心说我脑子又没病,解释道:“这是灵能闪光弹!”
听到这话,所有人齐刷刷从口袋里摸出墨镜。
“咻咻!”
闪光弹飞起,撞入前方宅院,燃火的夜空中,亮起一团刺目的白光。
呼啦啦,大群魔化卫兵冲出,眼眸血红:“杀!”
……
永平坊。
“南风,我来冲门吧。”长安分部队员们望着远处的楼阁,一名服用过治疗药剂的灰风衣说。
平素嘻嘻哈哈,进入部门没多久的大男孩脸上没有了往常的浮躁,他把刀缠在手上,用牙齿咬成死结,说:
“孙哥,给我个机会吧。”南风笑了笑,环视众人,长长吐了口气,眼神里有泪花闪动:
“我加入的晚,这段时间多谢你们照顾,这次,我想‘抢个功劳’,让我带头吧。”
孙哥沉默,片刻后,收回按住他肩膀的手,露出欣慰的笑容:
“好,这次,我们给你掠阵。”
“谢谢,”南风用袖子在眼前摸了下,滚滚气血弥漫全身,一刀劈楼。
这次,他不想再做逃兵。
……
某座客栈。
一个古装打扮的人影从地窖爬出,飞窜上房檐,望着远处的火焰,奔逃的人群,感受着隐隐的,血气的力量,灰暗的某种散发光彩:
“救援队,来了吗?”
继而,他飞身,逆着人流,朝着最近的战斗地点赶去。
与此同时,类似的一幕幕,在不同的地点上演着。
当救援队伍放起大火,潜藏在城市各处,散落的,幸存的长安分部灰风衣们,纷纷走上街头,逆流而上,前往加入。
……
倒计时:9时45分
红井基地,a1区,中央大厅内,满是嘈杂声,数名通讯员同时与长安市各条主干道联络。
通过醒来,走出城市的人们的记忆,了解内部情况。
“又有人出来了,仍旧是皇城,信息重合度极高,根据目前的情报,古长安内,救援队伍应该是发起了攻击,人教高手正单独冲击皇宫!”
一名文员报告道。
厅内,巨幅电子地图前,各部负责人振奋。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里,整个基地都承受着极大的压力,为了避免恐慌,负责人决定暂时封锁消息。
然而,这终究是权宜之计。
直到后来,从城中醒来的人逐渐增多,情况才稍有缓解,而他们也据此,拼凑记忆,大致弄清楚了情况。
“眼下的情报很明朗了,”一个戴着眼镜的技术部负责人说:
“梦境领域内部以唐长安城为原型,救援队伍则面临着搜捕。
他们的计划应该是打散队伍,并由人教两名高手出面,在城中破坏,削弱妖魔力量,吸引火力。
并且,人教的超凡者拥有精神类攻击能力。”
“我们做了人员分部曲线,很明显,在前半段区间,苏醒的人数是均衡的,而从梦境入夜后,苏醒人数激增,且大部分来源于皇宫。
基本可以确定,这是总攻的信号。”
众人振奋,同时,也愈发紧张。
“网络舆论情况呢?”部长问。
“已经稳定了,主要是人教救援的消息被爆出,安抚了很多激动的群众。”
众人相顾无言,这才意识到,原来“人教”已经不知不觉,在民间获得了这般声望。
其实也不难理解,从人教走入公众视野后,每一次出手,都取得了胜利,这在东京事件后达到的顶峰。
有如此辉煌的战绩,自然令人信赖。
“希望,这次他们还能保持‘胜绩’吧。”基地负责人喟然长叹,就听楚雨的尖锐的声音响起:
“呀,地图有反应了!”
嘈杂的声音一顿,一束束目光投向卫星地图,就看到长安区域,终于出现了能量反应。
这意味着,梦境领域开始被撼动。
……
倒计时:8时26分
长安,皇城,一名传令兵疾步赶来,奔上庆宫楼阁,跪地颤声道:
“禀陛下!那……那妖人已经攻入前殿,正朝此处赶来,还请陛下暂离此处……”
啪!
皇帝手中瓷杯坠地,灯火下,脸色铁青,怒目圆睁:
“你说什么?那妖人……非但还未铲除,竟……竟已经杀向此处?!禁军莫不是一群酒囊饭袋?”
殿内,大臣、嫔妃、侍女宫娥纷纷变色。
即便是妖人,可终究只是两个,怎能抵挡数万大军?
“陛下……那两人,着实非人……”
传令兵垂头,瑟瑟,不敢说,守城禁军已经快被吓破了胆。
那两人分明也没有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妖术,一个只用棍子横扫,一个不时吐出黑色火焰,结果精锐士卒却如麦子,成片倒下。
即便是统领级高手,也挡不住半点,而禁军的刀剑,斩在对方身上,却连衣服都割不破。
能支撑到现在而未奔逃,已经难能可贵。
“该死!该死!”皇帝暴怒,声音中,带上了些许不安,发泄完毕,他猛地看向一僧一道,红着眼睛:“两位国师,请助朕除妖!”
然而,原本风轻云淡的僧道此刻状况也极糟糕。
就像杜元春说的那样,他们这次胃口太大,在月亮的帮助下,强行吞了整座市区,这本就是很大的负载,立足未稳时,又被杜元春带人攻打了一次。
虽然最终获胜,但它们三人,也受了不轻的伤势。
尤其是‘紫仙姑’,更是虚弱。
再然后,则是苏宁连续几个时辰,在城市里破坏鼓楼,进一步削弱,到现在,五个锚点其四,都在遭受凶猛的冲击。
他们虽然坐在这里,但实际上,心神频繁照顾,维持四个锚点。
到现在,已是心神疲惫。
“陛下不必惊慌,且看我等出手。”僧道对视一眼,咬了咬牙,开始将力量收拢回来,起身,朝前方皇城一点。
霎时间,阴风怒号,魔气弥漫。
前殿,那些陷入恐惧的禁军们顿时得到加持,心中畏惧消散,眼眸中亮起红光,重新稳住防线。
开始反攻。
“呸,终于忍不住出手了吗?”苏宁吐了口吐沫,将一枚丹药塞入口中,开始恢复力量。
他周围满是尸体,血染红了大地,在那座巨大灯架的照耀下,血液积成一滩滩,反射火光。
身后,是绵长的由尸体铺成的路。
尸山血海,不过如此。
旁边,萝衣眸子黯淡,脸上有些疲倦。
连续喷吐黑火,也对她产生了很大的负荷,这会儿有些昏昏欲睡。
“还能撑住吗?”苏宁问。
小姑娘摇摇头,犹豫了下,又点点头:“就是有点困。”
“要不你回去休息吧。”苏宁指的是灰雾空间。
萝衣摇头:“不要。”
苏宁咧嘴,脸上满是禁军的鲜血,身上,紫绶仙衣化为的袍子却光洁如新:“那怎么办?”
萝衣瞅瞅他:“你背我。”
苏宁凝视着她,想了想,说:“好。”
青衣道童露出笑容,张开双臂,爬上了苏宁的背,他心念一动,紫绶仙衣化作披风绑带,将萝衣固定在身上。
抖动手中包裹起来的点金矛,眼神微动,他能感应到,在长久的战斗后,这件古老破损的武器有了新的变化。
似乎,今夜的厮杀让它回想起了无数岁月前的时光,这只矛无疑是经历过战场的,后来,注入了麒麟残魂,又多了丝灵性。
然而,苏宁一直觉得,自己与它的联系不够紧密,总隔着一层。
就仿佛,点金矛从未真正向他敞开。
这导致后继的锻造进度缓慢,至今还有一截麒麟骨没能添上。
可就在苏宁此前带着它冲入禁军的包围,挥舞作战的时候,这件武器就有了些许异样的波动。
苏宁不太确定,这来自于麒麟残魂,还是武器本身,亦或,两者皆有。
但他能感应到,随着战斗持续,被鲜血浇灌,它就像是一颗干涸了无数年的种子,重新生出了一点绿意。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苏醒,试图破壳与他相见。
这种感觉随着厮杀的持续,愈发清晰,强烈,而此刻,当面临魔化的禁军,当苏宁背起萝衣,突然发现,这柄武器似乎在说话。
不,不是说话,而是共鸣。
今夜这场厮杀当然远远无法比拟上古年代,可战场的味道却令它生出共鸣。
“嗡……”
流淌着鲜血的点金矛突然震动起来,金黄的表面浮现乌光,一股古老的战斗本能自这件兵器灌入苏宁的脑海。
刹那间,他的身体如同被接管了一般,苏宁感觉自己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自动侧身,避开了飞来的长枪。
反手,近乎本能地点中长枪最薄弱处。
“撕拉……”长枪被撕裂,只剩枪头孤独地飞向远处。
扭头,魔化禁军们疯狂地扑杀过来,动作却莫名被放慢了无数倍,苏宁心中更本能地生出最佳的战斗方案。
如果说,此前的他,只是个拥有了强大力量的普通人,在胡乱挥打。
十成的力气被浪费了大半。
那么,现在,当点金矛的战斗本能接管身体,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嗤。”苏宁一棍捅穿一名魔化禁军,血液喷涌,他的眼中没有波动。
……
也就在妖魔抽调力量,准备先灭掉苏宁与萝衣的时候,城内,四个锚点处,正与魔化军拼杀的灰风衣们压力顿减。
西市。
“他们的力量在减弱!”康京披着元素甲胄,整个人原地膨胀了一拳,如同小巨人,目光盯着院中的一座闪烁光辉的雕像,说道。
“是被抽调走了!去了皇城方向!”一名灰风衣眼眸中闪烁光芒,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