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强行抑制住恶心欲呕感,不由将拿在手里的雪白纸钱,用力攥皱成一团。正垂眸暗忍着时,紧攥着的手,被人用力掰开,穆骁将她手里团皱着的纸钱,掷扔到一旁,低首在她掌心轻吻了吻,似是在予她奖赏,笑对她道:“戏演得不错。”
他笑意凉凉地看着她,像是冷厉薄刃,贴着她的脸庞,轻轻地刮着,“你演戏的功力,一向是不错的,不然,朕也不会被你,骗了一次又一次”,他一边凉讽地说着,一边探手向她的衣襟,“不过,戏再好,也就到此为止了。朕往后,不会再被你骗,不会再信你说的半个字。朕会将你囚在身边,你花言巧语哄朕也好,污言秽语骂朕也罢,朕都不在乎,终归你这颗心,半点不肯给朕,那朕只要人就好了。往后,你每日里,只需做一件事,就是将自己洗净了,等着侍奉朕,一世,皆是如此。”
琳琅见穆骁探手过来,便要避开,可怎避得开。刚欲侧身避过,这轻微动作,即惹得穆骁冷面蕴怒。他强行将她箍在怀中,一壁攫住她双手,一壁强解她身上白色丧服,连她头上簪戴着的银钗白花,都通通拔扔了出去。
自走进这灵堂,见顾琳琅以未亡人的身份,为颜昀带孝,一身丧服雪白,穆骁便觉刺眼得很。他将这外在的刺眼白色,通通解扔干净后,犹嫌不足,硬将人剥得干干净净,用自己的墨狐氅披裹着她,令她身上只能沾染他的气息,要将一个全然干净、与颜昀没有半点干系的顾琳琅,带回宫中。
“朕先前同你说过,若你惹得朕不痛快,朕就在将你囚在密室里,一世做朕的禁|脔,永不见天日。这密室,朕已命人建好了,今夜,为亡夫守灵的长乐公夫人,将因伤心过度,殉情而死。世间再无长乐公夫人,有的,只是朕密室里,不为人知的禁|脔美人,她没有身份,亦无名姓,余生只为朕而存在,将一世长长久久地侍奉着朕,永不与朕分离。”
琳琅听着穆骁的冷酷计划,周身血冷。穆骁满意笑望着脸色苍白的狐氅美人,强行将她打横抱起,轻亲了亲她冰冷的唇,笑对她道:“你总对朕说谎,但朕对你说的话,总是真心,说是一世就是一世,一日都不会少。朕活着的每一天,都会与你朝夕相伴,朕将死时,也会带着你一起走,永不与你分离。”
怎肯将余生困于密室、日日委身侍奉杀夫仇人?!怎肯从此不见天日,甘心屈服于残酷的命运?!纵知在穆骁帝王权柄下,反抗只是徒劳,绝望的琳琅,仍是不甘地竭力挣扎着,穆骁见她如此,笑意更深,“怎么,现在就想好好侍奉朕吗?”
他将她抱放在棺材上,笑对她道:“虽然棺材里没有尸身,今夜亦不是颜昀的正经回魂夜,但说不准颜昀今晚,真会回来看一看。那就让他好好看看,看看他的未亡人,是如何委身侍奉朕,看看朕,是如何疼爱他的妻子。他活着斗不过朕,死了,也只能继续当个废人,眼睁睁地看着朕临幸他的妻子,死不瞑目!”
被按坐在棺材上的琳琅,在穆骁肆意羞辱的言辞下,拼力挣扎得更厉害,裹身的墨狐氅,也在穆骁的蛮扯下,将落未落时,外面忽然响起阻拦的声音,听着像是阿慕要进灵堂,但被随护穆骁的御前侍卫,拦在外面了。
“这里是我的家,为什么不许我进去?!不让我拜祭我爹爹?!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凭什么拦着我?!”
琳琅听着外面阿慕惊惑沉痛的质问声,心揪成了一团。她害怕执意要进的阿慕,会被阻拦的侍卫打伤,也害怕阿慕进来,看到她与穆骁,正如此衣衫不整地扯在一起。
琳琅死死拽着裹身的墨狐氅,刚想出声劝阿慕离去,就听身前按着她的穆骁,噙着笑音,朝外扬声吩咐道:“让他进来。”
在家苦等数日、一颗心都熬等碎了的颜慕,在终于等到爹爹娘亲归家时,却等到了一个噩耗,一口棺材。娘亲坚持说爹爹是病逝,可他不信,爹爹的身体,虽然时好时坏,病情反复,但并没有到不可治的地步,谢太医也一直说,只要静心调养,假以数年,爹爹渐渐恢复如常人,也不是不可能,怎会在短短几天之内,爹爹就忽然病重,撒手人寰?!
疑点重重,纵娘亲亲口说,爹爹是在外出时忽然病发,因病情不能移动,所以才病逝在外,他仍是不肯相信。他不相信爹爹是病逝,不相信爹爹真的死了,他固执地不相信!不愿相信!!
他拼了命地想打开棺材,也不知是想看爹爹最后一眼,还是希望什么也看不见,希望棺内是空的,希望娘亲是在骗他,希望爹爹还活着!纵将十指都抠出血来,他仍是红着一双眼,固执地去抠棺盖,直到娘亲含泪抱着他说:“你爹爹在天上看着你呢,你这样,叫他如何走得安心……”
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他在娘亲的深重悲痛下,绝望地接受了爹爹的死亡。巨大的痛苦,如海潮击垮了他,他哭到背气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是深夜,香雪居处处是白幡纸钱,在冬夜凛风中飘扬如雪,无情向他昭示着爹爹已死的事实。
……爹爹死了,温和教他读书写字、教他刀剑弓马的爹爹死了,将他抱在怀里、背在背上,与他言笑晏晏的爹爹死了,在他生病发热时,终夜守在榻边,细心照顾他的爹爹死了……
……人死灯灭,他再也见不到爹爹的音容笑貌了。天下间有千千万万数不尽的人,可是其中,没有他的爹爹。“爹爹”两个字,他从此只能对冰冷的牌位墓碑说,再没有人,会闻声转过身来,含笑应下,宠溺地唤他“阿慕”,将他搂抱在怀里,轻抚他的脸颊,温和对他说话……
……他没有爹爹了,他颜慕,从此是没有爹爹的孩子了……
无尽的绝望与痛苦,令颜慕心如刀割。他走在寒冷的冬夜里,感觉凛风像刀子一样,刀刀见血地,剜割着他的脸庞。他悲痛地接受了爹爹的死亡,可还是对娘亲口中的“病逝”,心存疑虑。他想去灵堂拜祭爹爹,送爹爹最后一程,想恳切求问娘亲,爹爹的死因,是否另有隐情。
可走在家中的他,却发现园内多了许多陌生人,在走近灵堂时,这些人一同拦了上来,不许他入内。颜慕本就觉得爹爹之死似有隐情,见当下情形如此诡异,更是心觉有异,奋力挣扎并质问着时,听深寂如海的灵堂内,忽地传来男子命令声,“让他进来。”
……是……是晋帝穆骁的声音!!
gu903();颜慕听出了声音的主人,震在当场。原阻拦他入内的侍卫,也在这声令下后,立如潮水,退散了开去。不受桎梏的颜慕,怔望着灵堂方向,如石雕僵立须臾后,像猛地醒过神来,拔步冲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