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然,不能,顾琳琅以死相逼。
他已是皇帝,九五至尊,这天下间,本不应有任何人事还能逼他,但顾琳琅能,她以自己的性命做筹码,来逼迫他。顾琳琅所想的,只是简单的她自己一死解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这一筹码,真能将一朝天子,残酷地逼至绝地。
在心中恨极,而又实在无可奈何,越发身心煎熬地难受了几日后,穆骁渐渐冷静下来,从单纯地怨恨顾琳琅深爱颜昀一事,转为思考,顾琳琅这负心无情的女子,究竟为何如此倾心颜昀?
他终于能正视顾琳琅深爱颜昀一事,尽管心中恨极,但终于能正视顾琳琅的感情,能正视比较,他与颜昀的不同。
从前,他因心中嫉恨,在顾琳琅面前,对颜昀百般鄙夷。但其实,鄙夷的同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若颜昀真像他言语间贬低地那样一无是处,楚朝的天下,也不能坚守那样久,身为亡国之君的颜昀,也不能赢得那样史所未有的末帝佳名,能有民意相随,能让以荀相为首的大半朝臣,劝他接受禅位,借颜昀声名,定江山正统,博后世佳名。
在做皇帝上,颜昀自然不如他,但在做一个讨女人喜欢的男人上,颜昀确实远胜过他。
颜昀善谋,善弄人心。
从前,他看不上这样的谋弄,认为颜昀一言一行皆是伪装,在楚朝风雨飘摇之时,精心打造了一个悲悯的末代仁君形象,以求民心相随,对此嗤之以鼻。
但,现在想来,能装得让大半天下人相信,也是本事,尤其是装到最后,还能让顾琳琅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女子,为颜昀心动,甚至在生死危难时,都对颜昀不离不弃,这本事,真可谓是厉害到顶天了!
顾琳琅养病的这些时日,穆骁在理完朝政的闲暇之时,忍着心中厌恶,将顾琳琅对颜昀的深情,再三剖析。
颜昀博学风雅,颜昀温柔体贴,有些事,他其实也能做到,只是因心中怨恨,从前不愿对顾琳琅做而已,而有些事,他确实比不上自幼接受皇家教育的颜昀,但,他才二十四岁,人也并不愚笨,有权势令天下最好的先生们围着他教导,可以学嘛!
既然像冷心无情的顾琳琅,竟因爱人,动心动情,这样看似永不可能发生的事,都确确实实发生了,那么,顾琳琅再动心一次,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在最不可能之事,都已发生的前提下,一切都有可能。顾琳琅再为他人动心,是有可能的,顾琳琅心里同时有两个人,是有可能的,顾琳琅甚至彻底移情别恋,也是有可能的!
这种对种种可能之事的期许,暂抚平了穆骁心中怒恨。穆骁也不知自己是真在期许,还是在以期许,自己哄自己,只知这样的想法,可延长他本已紧绷如弦的耐性。而这样的期许,也是需要顾琳琅的回应的,哪怕只回应一分一毫也好,不然,这根弦,依然要断,他知道。
他只不知,届时断时,他会如何。他试图以期许,将现下所有的怨恨,都压得很低很低,可若有一日,期许化为泡影,再度涌起的怨恨,必比如今更甚,届时他将被之冲向何方,他自己,也无法完全预料。
来日之事且不虑,现下,有想法,就实行。纵然顾琳琅今日依然冷淡沉默相对,但有目标的晋朝天子,今日耐心比从前足上许多。
穆骁在与顾琳琅相会时,特地选在宣华阁这样的风雅之地,与她进行赏看书画这等风雅之事,事先自然做了不少功课。
在看顾琳琅确实脸色尚可,虽冷淡如雪地对他,但神色间,并没有之前那么病态憔悴,心中放心不少后,穆骁搂着沉默的顾琳琅,一边携她欣赏阁中书画,一边对着幅幅古人名作,评鉴“线条灵动”、“画法工整”、“颜色清新”、“笔力洒脱”等语,宛如品鉴大家。
如此说了好一阵后,穆骁事先备好的书袋,都快倒完了,而顾琳琅依然一直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穆骁不知自己今日表现如何,想语气文雅地问问,却因心中忐忑期待混杂,一时失言道:“……白石山人以为如何呢?”
一直沉默的女子,终于抬起惊怔眸光,看向了在她耳边聒噪许久的大晋天子。
……白石山人,是她在闺中绘画贩卖时的假号,这等隐秘旧事,穆骁如何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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