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线一愣,隔着被子开始推他:“不是要出宫么,你还不快起来?”
“唔……”小太子轻声哼哼,细软的嗓音带着孩童的苏糯:“还早。”
红线:“快起来!”
小太子:“灯会夜间才开,我们晚些时候再出宫。”
红线焦急:“可、可……”可她怕月下老头今夜就被赶回去了。
小太子回头:“可什么?”
红线一噎,悻悻闭上了嘴:“没什么……”
从早晨到傍晚不过几个时辰,红线却感觉度时如年,整一日都跟在小太子身后如冤魂一般飘着,嘴里还时不时念叨要出宫。
小太子被念得头疼,闭不了她的嘴,只得早早用了晚膳,在落日还未沉下之时,喊她出宫。
红线立时如撒了欢的兔子,立马窜进他马车,催促他让车夫快点赶车。
约过了一刻有余,两人同一队便衣侍卫在皇城中一家茶楼落脚。
彼时,小鬼甲就跟在红线身旁:“仙子,鬼甲只要将这些侍卫拦下便可?”
红线点头,警惕着正踮脚扒上栏杆观望楼下街市小太子:“注意,莫要叫你的鬼术落在了小太子身上,不然你我今后都将吃不了兜着走。”
小鬼甲一哆嗦,直觉自己上了什么了不得的贼船:“是。”
这时,小太子转过身,循着香玉的味道找到红线:“灯会快开了,我们下去吧。”
红线应了他一声:“好。”
而满室的侍卫看不到红线,也听不见红线说话,见自家太子自言自语,他们面面相觑,以为方才那句话是同他们讲的,便也应了一声“是”。
小太子瞥他们,下令:“你们留在此处,不必跟着孤。”
红线一愣。
众侍卫亦是一愣:“殿下,不可,万一……。”
小太子打断他们:“无事,不过一个寻常灯会,孤不会有事。”
众侍卫:“殿下!”
小太子不理会众侍卫的不满,向红线道了一声“跟着”后,便独自一人下了茶楼。
红线怔在原地,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小鬼甲语气亦困惑:“那仙子,鬼甲还需将这些侍卫困住么?”
红线看向虽不满、却不敢违令的侍卫们,抿唇道:“好似不用了。”
片刻后,她追上出了茶楼的小太子,跟在他身后缓步走,心下盘算着该如何解姻缘绳。
夜幕垂下,路两旁的花灯逐一燃起,街市渐渐热闹起来,摊贩们的吆喝声越来越大,各色花灯的光亮映在前面太子的小小身子上,斑斓五彩,令红线有些记不清,他出宫时穿的是何种颜色的衣衫。
小太子长居深宫,甚少机会出宫,而今见了这灯会模样,面上新奇,他走到一处摊子前,捡了一只小小的红色花灯,从腰上的小钱袋里捏出一枚零碎银钱,递给摊贩:“这只花灯是哪种花?”
小贩笑笑,接过他递来的银钱,从瓦罐里找了几枚铜板给他:“谢谢小公子,小贩做的花灯大都一个形状,除颜色不同外,也没什么分别,做的时候并未照着一朵真花去做,故也并不属于哪类花种。若硬要说的话……这只红色的花灯,小公子便将它当成朵梅花吧,左右现下也就梅花还开着。”
小太子一笑,将手里的花灯提起,用手拨着转了转:“我也这么觉得。”
烛灯透过红色的灯纸印进他眼里,在他眼瞳深处,也慢慢浮现出一只花瓣舒展、灯光赤红的小小花灯来。他提灯循香走近红线,抬手将灯递给她瞧:“看,梅花。”
红线恍然觉得眼前这个眼里带笑的孩子,不像平日面容淡淡的小太子。
之前不论是在东宫还是太学,他都极少笑的,心思沉沉比她更像个大人。而今,他立在她跟前举着灯,面上笑意虽淡,但这个孩子的眼里染上了从所未有过的神色。
正是这时,小太子摸索两下拉住红线的衣袖:“过会儿替你去还钱。”
哦对,她还欠着一笔债,她倒差点给忘了。
还完债,她就要将那根姻缘绳给解了。
红线眸光微暗。
小太子瞧了瞧四周的店铺:“你欠债的那家店在哪?”
红线笑笑:“还不急,好容易出宫一趟,先玩够,回宫前顺路去还吧。”
小太子点头:“嗯,也好。”
来往街市的人越来越多,灯会逐渐热闹,也越来越拥挤,小太子没松开她袖口,拉着她一直往前走,在旁人眼里,这小孩就是牵着一团空气,但他本人面上始终正常,丝毫不顾忌旁人投来的怪异目光。
红线在一处面具摊贩面前驻足,低声同小太子道了一声“稍等”后,便从面具摊上捡出一只面具,走进前方巷子撤下自己身上的隐身术。
小太子刚给面具摊贩付完钱,就见到从巷子里钻出来的红线,她一袭红裙,脸覆面具,仅露出一双眼睛里,盈满了路旁各色花灯投来的光亮。
小太子问道:“为何要遮面?”
红线眼珠转了转:“太丑,不想辣你眼睛。”
小太子狐疑:“莫不是你们妖,只能化一副人身,化不了人脸?”
红线闻言也不辩解,依着他的话头一口应下:“对对对,差不多。”
说罢,也不管他是否相信,蹲下身朝他摊开手:“为了不让他人将你当做怪孩子,姐姐我只得现身来陪你逛灯会。来,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