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元尊对这林氏女,实在太过于纵容的,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比如元宫大殿,是何等肃穆之所。那大殿之中的玉波池,内中的仙莲,似不会凋谢一般,总是那样儿的开着,经年未曾凋谢。这大殿,以及荷花池,均属于元尊的禁地,旁人不可入。
可林愫九岁那年,彼时她什么都不懂,也不大明白元界种种规矩。这女孩儿却颇得风神照的意,也许她手指擦拭泪水,让风神照不要哭,似触动了风神照内心某根弦,故而风神照对她很是宠爱。
一想到永离俗世,林愫似隐隐有些不安。风神照带她到荷花池边,让她将走得发烫双足浸泡池水之中玩耍,还亲手摘了玉莲,哄小女孩儿开心。那莲花和俗世的莲花不同,花瓣也如玉质,却犹自沁人心脾。如此奇异的莲花,顿时吸引了女孩儿的注意力,使得她面颊绽放一抹笑容。
彼时,她凝视风神照的眼神,也不觉充满了依赖和尊重。
及林愫长大,她曼妙的身影纵横于玉叶池上,剑气森森,足尖儿踩过了一朵朵的莲花,所谓步步生莲。风神照观她习武,容色仍然是漠然没感情的,只不过一双瞳孔,倒总是泛起了白色,甚少有黑瞳之时。
元宫的仙使,个个皆是拘谨沉稳,使得那少女越发显得鲜活,使得白灵心中惊骇不安日益浓重。
她这小小婢女,自是得妙真人提携,方才能得此尊荣。白灵虽稍有天资,可说到长处,自然仍是揣测人心。尤其是元尊面上神色,不见喜怒,却总沉沉凝视那道身影,似瞧不够。
白灵是江家婢女出身,自然颇通情爱之事,一想到某种可能,她顿时也不寒而栗,不敢深思。
更不知何时,元尊竟爱小酌杯中物。好似白灵这样子的人,一向也是对顶头之人观察入微的。从前风神照也无此嗜好,且每次小饮仙酿,均是在林愫在玉叶池上练剑之时。
元元天其他仙使,也未必会留意这般枝节小事,心思更不会放于此处。可偏生元元天,也竟有白灵这样子的俗物。
风神照那一双眸子,凝视逐渐长大的少女,冷玉似的手掌缠绕漆黑的安魂链,也不知知道瞧的是妙真人还是林愫。他却不动声色举杯,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轻轻擦拭过略苍白的唇瓣,实瞧不出他心中所想。
那紫衣上轻轻沾染微熏酒气,那灼热而专注之极的凝视,把个白灵惊得魂飞魄散。
而那林愫,也不是很安分,好生大胆。小时候风神照将她宠上天,相处也和睦。及林愫年岁渐长,她似与元尊颇为不和,竟而一日日冲突日深,不过表面上尊重师尊罢了。呵,恃宠生骄罢了,竟不服元尊管束。
大约以为,当真能将妙真人取而代之,却不知不过仗着和妙真人相似,方才有如此恩宠。故而白灵那时,亦有心算计。
只要林愫不知分寸太过,那么便算元尊对她有一二分心意,必也不能容她辱及妙真人。
白灵千灵百巧,服侍得谢灵君极舒坦。故而偶然间,谢灵君也是会和她说些自己的事情,比如,谢灵君最不爱紫色。
她记得妙真人曾提及,那时谢灵君曾见尹风华,却被这位天镜门的掌门弟子拒之。谢灵君从小备受宠爱,一生顺遂安乐,又极讨人喜欢。可偏生那时节,尹风华却让她在外边等,等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见到她,尹风华笑笑,只看一眼,便让谢灵君走。
那一日,谢灵君便穿着一身紫衫,本来秀丽而动人。可从那以后,所谓紫色,顿时已然与谢灵君内心屈辱的回忆联系在一起,使得她衣衫首饰再不沾半点紫色。
而风神照,自然也是知晓这桩事情的。故而白灵成心算计,替林愫制了一身紫色裙。不过那时候,她本以为自己算计要落空。少女的手指轻轻拂过精美衣衫,忽而侧头:“听闻妙真人是最讨厌紫衫?”
未曾想,林愫纵然知晓,也仍然穿上一身紫衫。
如此自信,抑或者自负?不过林愫那么一打扮起来,确实很好看。
就算白灵,也不得不承认,妙真人果真是美人,而和她一般模样的林愫,也当真是须弥山上下最漂亮的小女修。
不过风神照只轻轻一动手指,那最漂亮的小女修,顿时摇摇晃晃栽倒在地,肋骨尽碎,轻轻的呕出了一口口的鲜血。
元尊身上压抑不住的冰寒忿怒,一双瞳孔也漆黑如墨,仿佛瞧见了什么极恶心之物,流转厌恶之色。
少女白玉般面颊沾染了斑斑血污,却眨也不眨看着风神照。
如今思之,白灵心中也不觉升腾起一股子凉津津的寒意。那个林愫,性子确实有几分古怪之处。换做旁人,遭此重创,神色必定是恐惧,再不然,也是悲愤仇恨。
可林愫便是这般静静的盯着,少女瞳孔出奇的黑,黑得好似沉润的宝石,深邃不见底。
“我让你穿素净服色,你自是要听话。”
元尊有雷霆之怒,所谓雷霆雨露,均是恩泽。此刻,风神照自然再不是那个跪在小女孩儿面前流淌泪水的男人。
喜欢时候,自然也是万千娇宠,一旦生出不喜,却也是出手无情,竟无半点温存之意。
仙侍服侍受伤林愫,白灵素会笼络,竟得一消息,便是林愫身上乃有旧伤,竟是鞭痕。林愫既是风神照之物,那整个元元天,自是再无旁人敢对她有一指相加,如此瞧来,此伤竟来至元尊?
元尊自无意取她性命,不过林愫不驯,用些私刑,无可厚非。
白灵心中却无喜色,堂堂元尊,若然不喜,轻轻一根手指便能抹杀。如今伤而未杀,竟是对这女弟子一种恩宠在意?人之心意,岂不就是如此婉转而复杂?
幸好后来,林愫到底被风神照逐走,这几年间也已然失宠,早不得元尊的意。
再者妙真人若不归来,林愫许还有机会纠缠不清。如今谢灵君归来,元尊心意自然已然到了妙真人身上。
一时白灵也暗笑,自己曾经许是多疑。妙真人何等清贵高雅,又岂是区区村姑能及。只要自己服侍好谢灵君,那江无尘又能如何?
眼前女修清灵妩媚,尊贵出尘,如此视之,便似有岁月静好,油然而生。
她捡了好听的话说:“不过那林仙尊,虽然颇多手腕,却早便在元尊跟前失宠。真人便是未曾归来,她也是已然被元尊逐走。可此女还不肯死心,十五岁那年,靠丹药突破玄通境,又上了元元天,张口要开辟洞府,妄图元尊留意于她。不过彼时,她在元尊心中,已如尘埃,早也没什么要紧。”
这番言语,白灵缓缓说出,留意到谢灵君面色也不觉和缓几许。
她再道:“那林仙尊倒是手段倍出,不过是为刻意引起元尊注意,一副被那雪岚宗水大小姐欺辱的样子,恳求主持公道。元尊念着她那张脸,处置了水玲珑,却也仍然远着她,并不如何搭理。”
谢灵君心绪渐渐舒缓,本因为师容添上了的堵心,如今也不觉一片熨平顺意。不错,神照和可是小容不同。从小到大,神照都是以自己为先,无论对错,便是站在自己这一边,呵护备至,又那样子的霸道。
就如那凤凰佩,甚至无需自己开口,一个眼神都不用,风神照就是会替自己讨要回来。如此昭示,自己这妙真人在元元天的地位。
倒是小容,自己白疼他了。自己才回来没多久,师容就处处不顺自己的意,在小世界已然听话很勉强,更不肯听自己的话去诛杀韩川,如今更为了林愫,挡了那一记。自个儿刚刚回来,如此微妙时候,师容此举岂不是扫了自己颜面。
如今师容有诸多理由,那六岁时候,自己不救他,他还有什么机会怪自己不好?那时候他若是死在雪地里,哪还能有这样子的机会?
白灵知晓谢灵君私底下爱随意一些,梳好谢灵君发丝之后,只以缎带轻扎发梢。
谢灵君忽而微微沉吟:“那时候林女修一身紫衫,因而如此,神照这孩子便逐走她了?”
白灵不意谢灵君竟还有几分在意,赶紧答道:“元尊也没搭理她了,本还将她留着,当应个景儿,看看也好。没曾想,她好生无礼,身子才好些,就一身红衫,前去冲撞元尊。”
白灵自然记得那时候林愫模样,面部瘀痕未消,断骨之痛未愈,她被风神照神力所伤,灵药用处也是有限。一个十三岁的女郎,眼神沉静得不可思议,仿佛无畏、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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