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渐黄的叶子飘过走来的脚背,唐人街上,还是如之前人来人往,王如虎穿过牌坊,走过长街,隐约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越往里走,两边的店铺的人交头接耳嘀嘀咕咕不知说着什么。转眼,龙记茶餐厅前方,围了不少人,见到高大的身影走来,连忙散开,脸色多有些奇怪。王如虎心里顿时泛起不好的预感,拔腿朝小巷里跑去,周围看着的人,顿时一个个又围上来,指指点点。“这个阿虎好像就是住这里。”“哎呦不知道哪个女人怎么样了?”“不知道,应该没死吧。”“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来说,刚才我全部都看到了,好像抢什么东西。”“那你怎么上去帮忙。”“上去干嘛?不吃饭了啊,一帮洋鬼子无法无天的,看架势就不好惹,女人真是看不透,也不看对方是谁,直接冲了过去。”叨叨絮絮的市井言语声里,走进巷子的王如虎看到地上一滩血液,心里不安放大,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时候兰姐该是在上班的。到了院子,龙叔坐在檐下拿着冰敷脸,疼的呲牙咧嘴,见到他回来,撑着从地上起来,挤出笑脸。“阿虎回来了啊。”“龙叔,楼里发生什么事了?那滩血谁的?”“一帮蟊贼,光天化日的跑来抢劫。”老人愤愤的说了句,随即又摆了几下手,“没事的,不用那么看我,已经报警了,正好我要开店,你来店里帮忙。”老人过去拉他,王如虎伸手将他拿住,撩开袖子,臂膀到处都是淤青,“谁打的?说实话!”又指去巷里的那滩血:“谁的?”龙叔抖着肩膀,耷拉脑袋,慢慢坐去檐边,“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回来那么早还买了很多和酒,很高兴的样子本来挨几下就算了跑来帮我,还逞强跑去抢回东西”王如虎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兰姐呢?”气氛微微的窒息,他嗓音低沉,一字一顿:“那滩血是兰姐的?她在哪儿?”“私人医馆,就在这条街后面”话没说完,王如虎转身就跑,那里他去过一次,说是医馆,其实比小型医院也不差,里面多是华裔医生,一路冲过去,打听了李兰的名字,寻着门牌号过去,远远就见,一个黑人正坐在外面走廊,脸上还带着伤。看到王如虎,连忙从长椅上起来,恭恭敬敬的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礼,抬手抱拳躬身,用着撇脚的华语喊了声。“师傅。”王如虎看了看他,目光挪去微开的病房,里面还有一个他认识的女人包扎着伤口,坐在床上,看着另一边遮挡的帘子,偷偷的抹泪。“里面是兰姐?”女人陡然听到话语,转过脸来,王如虎已经推门进来,抚动的帘子下,能看到医生的身影轮廓正在进行救治,抿着嘴唇坐去那女人病床边。“怎么回事?”“龙叔不让我告诉”那边,看着帘子的眸子,转了过来,凶戾的落去女人脸上。“说。”“一群洋鬼子他们冲进来,就问你住哪儿龙叔问他们话被推倒在地,我下去帮忙也被打了后来后来”那女人声音有些哽咽,眼眶湿红的掉下眼泪,看着那边病床围着的帘子,压抑不住委屈,哭了出来“后来,兰姐回来了,今天下午她是请了假的,说是要给你做一顿好吃,还让我也一起帮忙,感谢你让大伙都赚了一笔小钱”“哪里知道遇上这样的事她看到那些洋鬼子从你房里出来手里还拿了东西肯定很贵重的不然洋鬼子也不会拿,那时候她就被打了,又冲上去跟他们抢。兰姐被其中一个人打了一棍子,打在头上,棍子都打断了。”女人还在哭着,王如虎目光直直的看着洁白的墙壁,压着膝上的双手曲紧,沉默的坐在那里,直到那边帘子拉开,戴着口罩的医生出来,看到面前坐着的身影愣了一下。“你是病人家属?”“她怎么样了?”沉默里,王如虎目光冰冷的抬起。那医生示意他出来到外面说话,关上病房门,随后拉下口罩,吐了一口气,看着面前高出他两个肩膀的大汉。“命是保住了,就是头遭受重创,流血过多,大脑缺氧了一阵,那就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就不清楚了,有条件的话,最好能给她转院,去芝加哥医院,那里能更近一步的观察后续可能出现的问题。”“我知道了。”王如虎道了声谢,也朝一路护送过来的黑人托里谢了声,走进病房,看着洁白的病床上,绷带缠裹脑袋的女人,脸上惨白一片,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心跳仪立在矮柜上,滴滴的响着,男人拖过一张凳子,坐去旁边,抚过插着针管的手背,有些出神的看着她。另一张病床的女人没见过这种表情,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伤心,看的直让她心里有些发慌,怯生生的说去一声。“阿虎,你别乱来啊。”坐在那里的王如虎眨了一下眼帘,那张脸上好像没有任何的情绪,也仿佛并不存在情感,起身替沉睡的女人掩好被角,看了眼窗外,外面街头吵杂,路边的梧桐被风吹黄了叶子,正脱落飘下。“麻烦,帮我照看一下。”他收回视线,像是对那边靠门病床上的女人说了句,转身走出了病房,黑人托里挥舞双手,追上来说起刚才发生的事,然而前面的男人并没有理会,走出医馆,穿过长街,一言不发的回到茶餐厅,踩着石阶上楼。破开歪斜的门扇里,瞥去落床上空荡荡的挎包,腮帮鼓了起来,目光冰冷的可怕,走去两步,身形停下来,发怔的看着地上凌乱的衣物,缓缓弯腰捡起被踩踏过的那套西装。是兰姐给他定做的西服隐约间耳边好像回响起笑嘻嘻的声音。“不合适,还可以拿去改改。”“我弟一表人才,身材魁梧高大”“记得啊,回来的时候,第一个穿给我看!”幻听的声音淌过空气,片刻后收敛消失,王如虎安静的站在那里,手轻轻拍去布料上的脚印、灰尘,声音细若蚊蝇。“好。”长街依旧热闹,阳光划过云间渐渐西斜,照这街道向后方延伸开去,医馆亮起了灯光,滴答滴答的心跳仪声之中,旁边的卫生间里,灯光暖黄,干净的镜面映着须发狂野的男人,拿起了一把小刀。拽这凌乱蓬松的头发割了下去,一撮撮发丝飘过眼前,无声的落去洗漱池里。沙沙的声响。嘴边、下巴一一修整,刮出一层胡渣,呯的轻响,小刀放去池边,脱去伸手卫衣,露出雄壮的肌肉,披上红色衬衣,系好纽扣。伸手一扯旁边,有‘哗’的声音抚响,黑色的西装翻转过半空,一只手臂穿过袖子,另只手顺势从另只袖口穿入,两肩一震,西装笔挺的穿在了身上。墙上镜子里倒映着,一头短短的浅法,干净简单的胡须的男人转身离开。走过窗外照进投在地板的光斑,王如虎坐去病床,看着昏睡的面孔,又看去心跳仪上的波动。“姐,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做。”握去女人的手,他坐在落下的夕阳光里,投去墙上的影子,像一头蹲伏的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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