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2 / 2)

纪雨宁只坦然道:“老爷,强扭的瓜不甜,这些年我在李家任劳任怨,虽不曾有何功绩,好歹并无过错,正因如此,我也不愿您背上出妻的罪名,便给我一张和离书,好聚好散吧!”

李肃发狠道:“若我一定不肯呢?”

这话他四个月前也说过,当时是不愿让纪雨宁自由,但这会子却掺杂了一丝不舍——她怎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离他而去?

纪雨宁淡淡一笑,从袖子里拿出那本账本,“若老爷执意如此,我只好将此物上交给大理寺了。”

李肃目眦欲裂,她怎么会有,她从哪儿得到的?

迎着他眼中满载的疑问,纪雨宁从容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只是老爷您也须知晓,我并不想闹得鱼死网破,那对你我皆无好处。若您肯答允和离,此事我便可当做不知,否则,不光您头上的乌纱帽,这一家子老小恐怕都保不住了。”

李肃是个重情又重利的人,纪雨宁所言恰好击中他的软肋,他当然离不开大好前程,他也舍不得刚出世的儿子。

所以他只能接受威胁——纪雨宁这样刚烈的脾气,恐怕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而且她根本不怕死。

有一刹那,李肃几乎以为眼前是个疯子,可纪雨宁的模样依旧娴静秀丽,与常人并无不同,只是再不属于他了。

李肃微微阖目,“眉娘刚生产完,我不想外头传言李家纷乱,希望你能暂且隐瞒此事。”

妻妾争风也对他的名声不利,若让朝里以为他宠爱妾室才将正妻扫地出门,那他的官也就做到头了。

纪雨宁此刻只求速战速决,这要求对她并不困难,略一思忖便颔首,“可以。”

可她还补充了一句,“但我会立刻搬出去,从此李家内务与我再无瓜葛。”

李肃眼中刚燃起希望的火苗,转瞬又啪的熄灭。还以为纪雨宁会为了他暂居家中,可谁知对方殊无留恋之意——她就这么讨厌他么?

望着姗姗远去的妻子——应该是前妻,李肃头一次体会到深重的无力感,仿佛脏腑里骤然缺了一小块,看似无关紧要,却带来隐隐而持续的牵痛。

自怨自艾了一阵,李肃方从迷蒙中清醒,想到自己还未看过眉娘,这会子她一定等得及了,便匆匆赶到西厢来。

还有那账本的事,难不成……

阮眉偎在床头,正由侍女慢慢喂她喝着红枣乌鸡汤,因是撇了油的,格外地清甜而又滋补气血。一看到李肃,她便欢喜得要下榻,“老爷,您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她眼中的情绪不像假装,李肃稍稍释虑,不该是她故意跟纪雨宁串通对付自己。

顺势在床边坐下,接过侍女手中汤碗,一勺勺喂爱妾享用,嘴里却恍若无意的道:“你屋里可有少了些东西?”

眉娘目露茫然,“不知道啊,方才生孩子痛都快痛死,多亏夫人陪伴我才渡过难关,现在想想,还像做梦一样!”

可不就是那时候的事!纪雨宁早就有疑心,只因他管得严才没机会到西厢来搜检,偏是眉娘生产的时候让她钻了空子——这个诡计多端的女人!

李肃深怨爱妾糊涂,可看她产后虚弱无力的模样,又实在骂不出口,只能扶额,“你可知那本账册被纪雨宁偷去了,如今她有恃无恐,嚷嚷着要跟我和离呢。”

“原来老爷给我的是账本么?我竟不晓得,还以为是诗集呢。”眉娘故作惊愕,“那,老爷答应夫人了吗?”

李肃长叹口气,眉间有着深深纵纹,“她拿仕途来要挟,我怎能不依?为了咱们一家老小的太平,说不得放手由她去。”

俨然是义不容辞的牺牲。

眉娘望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子,忽然发觉纪雨宁看不起他是有道理的,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虚伪呢?

本来还以为夫人的决定稍嫌仓促,如今才觉着夫人离开这个家是明智之举——凭夫人的心胸,困在李家这方天地也太委屈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