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虞锦嘴角微抽,深深提起一口气,忍了。
她一下一下搅着汤药,又贴心地吹了吹,才将勺子递上前,柔声道:“阿兄快喝吧。”
面前的男人岿然不动,嘴连张都不见张一下。
虞锦不由把勺子往前又送了送,催促道:“阿兄?”
四目相望,少女桃瓣似的美目,雾气未散,盈盈动人。
沈却移开目光,伸手接过药盏,道:“出去。”
好生冷漠!
虞锦活了十六载,平生头一回遭人如此冷脸相对。
但偏她理亏,且虞锦也明白,眼下绝不是任性惹他生厌的时候。
思及此,姑娘强颜欢笑,乖巧应道:“那阿兄歇息,明日我再来看阿兄。”
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很是依依不舍、眷恋兄长的模样。
“啪嗒”一声屋门阖上,虞锦神色忽变,腿一软,急急扶住楹柱,抚了抚胸口,才顺过气来。
厢房里,沈却缓缓调整了一下呼吸,道:“什么病症?”
元钰清回过神,犹疑地解释道:“人脑构造最是复杂,虞姑娘忘了从前之事,但许是与虞大公子兄妹感情深厚,于是独独记得还有个兄长,至于将王爷认作虞大公子……我猜,虞姑娘是不愿面对现实,本能自我保护罢了,又或许,王爷与虞大公子同为武将,在虞姑娘看来哪里相似也说不准。”
说起来他也很意外,断是没想到虞姑娘脑袋这轻轻一嗑,竟这般严重,他学医多年也从未见过。
沈却面无神色地看了他一眼,道:“我说我的。”
“……”
元钰清顿了一下,老老实实说:“急火攻心。”
沈却眉宇微蹙,“只是急火攻心?”
元钰清颔首,又苦口婆心道:“我早同王爷说过,军务之事急不得,您这些年疲于操劳,身子迟早吃不消。”
闻言,沈却薄唇微抿。
他心里清楚,他当时心中所想并非军务。
那张脸……
尤其是她的眉眼,他总有一种看过千万遍的感觉。
熟悉到荒谬。
他分明从未见过她。
但元钰清既说是急火攻心,想来他身子并无异常。
难不成……
真的只是连日操劳才产生的错觉?
沈却重重抚了抚眉骨,又想起那几声叫得情真意切的“阿兄”,他眉心一皱,沉声道:“依你之言,请和光大师瞧瞧她的病。”
毕竟,他没有给人当兄长的习惯。
话题跳得太快,元钰清不由惊讶地挑了下眉梢,道:“那我这就修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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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锦回到屋中,恹恹地揽着铜镜,镜中那双形似桃瓣的眸子还泛着红。
又哭又笑,脸都僵了。
她伸手轻轻戳了两下。
也不知她这荒唐的法子究竟有用没用,但南祁王方才那个态度,实在不像是心软的样子。
虞锦沮丧地叹了口气,不成,明日她须得好生表现一番。
如此惴惴不安,虞锦一夜难眠,翻来覆去。
时间一息、一息过去,直至后半夜,她才缓缓阖了眼。
不多久,天边便泛起了鱼肚白。
昨夜未阖窗,湖泊凝成的水雾漫进些许,虞锦忽觉脸颊一凉,乍然惊醒。
她望了眼天色,紧接着就蹙起眉。
糟糕,习武之人好似都起得较早,虞锦急急忙忙趿履下榻就往外跑,踩得木质的地“咚咚”响了两声。
客舱内,沈却握着银箸的手微微一顿,他抬眸看过来,且是至上而下的那种打量。
凌乱的乌发、系反的腰带、踩着后跟的绣鞋……
与衣冠齐楚的南祁王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多看了两眼,习惯使然,皱皱眉道:“沉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