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强如萧枫之这种人,在偷偷摸摸干的事情被心中在意的人发现后,都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大脑空白,于是既没逃跑也没解释的萧枫之就被万思修一把抓住了手臂。
万思修因为那个伤口直接撩开了萧枫之的两边衣袖,看见萧枫之左右手的上臂那里还缠着绷带的几处部位后,他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抖了。
“这两年,你就是这么放血养着这株草的吗?!”
万思修边问边抓过萧枫之没有现成伤口的那只手号起脉来,这两年因为刻苦钻研那位名医留下的医书,万思修在医术上也算是到了略通之境。
果然一号之下,能感受到轻微的血亏脉象,但大概是因为他修习了武艺又自己拿了金疮药和绷带正确包扎的原因,才没有酿成什么大祸。
“你是觉得你自己每天放这么几滴血不会有事吗?你哪怕壮到像头牛也禁不起这样一直流血啊,何况你根本还没长足,这样下去身体亏空落下病根怎么办?!”
万思修难得的过了两年后又拿出这种老师教训学生的口吻,萧枫之低着头默默挨训,别说接话,连气都不敢喘大声了。然而万思修虽然嘴上在说,手上却也不停,他拿起一旁本就备好的药和绷带快速替萧枫之那个最新的伤口止血包扎。
而直到此时,万思修才有空开始检讨自身,历来大人物身边总是有人定期要请平安脉的,而萧枫之身为未来天下的共主,恐怕也是没有比他更大的大人物了。万家也不是请不起各路名医,甚至万思修本人都可以定期替他号号脉,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万家历来没有平安脉这种规矩,所以万思修疏忽了。
可是万家没有这样的规矩并不是万思修可以疏忽的借口,尽管有着二十年记忆可以借鉴,但这几年里万思修简直把未来皇帝养得乱七八糟,他都怀疑继续这样下去,都不用等到萧枫之给他毒酒,他就快羞愧到拔剑自刎谢罪了。
万思修看了眼刚刚情急之下被他放在桌上的那张纸,又看了看眼前这株暗红色的怎么看都邪门的草,他不明白萧枫之是如何在短短两年内变成现在这样的。万思修没有想到那个之前还很可爱的孩子就这样长大了,他更没想到的是,萧枫之会朝着他不喜欢的方向长大。
在万思修的记忆里,萧枫之当然是无情的,但无情和邪恶并不是一回事。对于一位君王来说,无情是个很好的属性,除了对于君王身边的人有点不友好之外没有任何缺点。君王无情说明天下众人在他面前,无论是远近亲疏还是三教九流,他都能一视同仁地对待,然后做出对最多人最好的决定。
而邪恶就是另一回事了,若一位君王邪恶,那么他做那些负面的决定的时候,并不是客观地出于它对整个天下的必要性的考虑,而是源于他自己的主观欲望。那样的话,那些因君王邪恶而造下的杀孽因果,就要全部算在君王自己头上了。
万思修不知道手上这张纸上这些数目的军火在这两年间到底杀了多少人,但恐怕那个数目要远高于他这两年设的善堂里救下的人的量。
“你老实告诉我,卖军火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到底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萧枫之就算再天才,万思修也不信他能从十岁左右就自己搞出一整套完整的军械制造流程来。但是除了每月例行的功课进度检查以外,万思修也是真的很久都没管过萧枫之的整个生活行程了,以至于现在想要回想到底是哪个人钻了空子,跑到萧枫之跟前蛊惑他做了这些邪门事情的时候,万思修的脑子里没有任何人选。
但是不出万思修意料的,这种直白的审问方法肯定是对萧枫之没用的。如今已经十二岁的萧枫之身体已经有点开始发育抽条了,习武也略有小成的他不光长了高度,胸和肩膀也渐渐壮实起来。与他的身体一起见长的,当然也有更成熟的面孔和日渐透出的气势,想当然的,在不服管教这点上,比起同龄人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的萧枫之尽管脸上是一副认错的表情,但嘴巴依旧闭得很牢。于是万思修只能试图晓之以理,现在他那副即使气到变了脸色却依旧小心斟酌用词的样子,倒是有了点记忆里臣下给君王谏言时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