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韩青桐要去私塾。
私塾离韩青梧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大约隔着三条街的距离。澄清坊中就这么一个私塾,韩青梧也没有选择,只能送这里,他怕若是地方太远,顾瑜接送起来不方便。
私塾先生姓李,二十来岁的年纪,跟韩青梧目前的身份一样,也是个秀才。李秀才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士,他父亲是做粮食生意的,在内城和外城都开了粮店,家境小康,不过李秀才闲适惯了,考中秀才功名后,便不愿意再继续了,觉得读书太苦。
虽说这李秀才有些懒散,但做起教书先生来,倒是挺认真的,加上这坊中也就这么一个私塾,李秀才的束脩也收的十分合理,是以家中有适龄孩童的,都往这里送,开学的日子,私塾门口人真是不少,可将李秀才那小书童给忙活坏了。
这日,韩青梧没有假,不能回来,自然是顾瑜送韩青桐。
来送孩子上学的基本都是男人,女子送来的本就不多,顾瑜在其中,便格外的醒目。
书童在私塾门口,正在登记名册,勾一个进一个,来送孩子的男人,都挤在私塾门口,大家都想着赶紧把孩子送进去,他们好开工了。
顾瑜被他们拦在最外面,根本挤不进去。
李秀才来的时候,刚巧看见最外面的顾瑜。
他眼前一亮,真不知澄清坊中,何时竟还有这样标致的女子。
李秀才理了理衣冠,过去施礼道:“在下是这私塾的先生,请问这位夫人,也是带孩子来上课的吗?”
顾瑜转头,见是位书生装扮的男子,便也还礼道:“先生有礼,我今日是带我家小叔来上课。”而后便对韩青桐道:“桐桐,给先生行礼。”
韩青桐恭恭敬敬地给李秀才行礼。
李秀才脸上一直带着笑,问了韩青桐的名字,年纪,这才想起,是他的哥哥来给他报的名。便对顾瑜说:“我想起来了,是你家夫君来报的名。我这便带韩青桐进去,今日会给他做个测验,看看他是否可以开始启蒙了。”
说着,李秀才看了看天,道:“巳时三刻来接他吧。”
“……”
顾瑜本还想交待些什么,偏她此时突然阵阵泛着恶心。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空气本就有些污浊,再加上这些男子做什么工种的都有,身上的气味杂乱万千,顾瑜只呆了一小会儿,像上元节那晚的恶心感觉,忽然而至。
她不能再多说一个字,连口都不能张,只是强忍着,扯出一个笑容,对李秀才行了礼,又摸了摸韩青桐的小辫子,便急急走了。
待离得私塾远了些,她立时弯腰干呕起来。
这次比上次恶心的感觉要更强烈许多,顾瑜隐隐有些担心,不会自己得了什么病吧?
回去的路上,她特意绕路去了医馆,请里面的坐堂大夫给把把脉。
那大夫仔细的搭了好一会儿,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方才最终确定,不急不慢的说道:“夫人,你没生病,老夫在这里给夫人道喜了,你这是喜脉,刚刚才怀上。”
“……”顾瑜一下没反应过来,“您说什么?”
“你有喜了!”
老大夫的话语中,裹着这么大的一个好消息,就这样,忽地一下砸了过来,砸的顾瑜有些眩晕。
她太高兴了,有些舍不得一下听完这么好的消息。
她感觉自己自动屏蔽了老大夫说的话,然后又一点一点的打开,让那些美好的句子,一个字一个字的进来。
‘你这是喜脉,你有喜了……”
我有喜了……
我有了青梧哥哥的孩子。
顾瑜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小腹。
家里,要添丁了!
笑容自顾瑜的脸上绽放开来,她的喜悦藏也藏不住,“大夫,谢谢您!您真是医术高明的好大夫!”
说完,她行了礼,付完诊金便风似的走了。
老大夫都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已经没人了。
“这位夫人,呵呵……”老大夫抚了抚胡子,笑了。
老大夫在这医馆坐诊,见过不少因着怀孕而高兴的女子,但今日这夫人,也着实太开心了些。顾瑜的喜悦传给了老大夫,莫名让他觉得,能将这样好的消息传递给大家,也是功德一件。
顾瑜疾步走出医馆,她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韩青梧,待她走出西青门,忽然想到,现在他正在上课,这个时辰便是去了也见不到他,又想到曾听林夫人说过,怀孕头三个月,胎儿还不太稳,要小心才是。
她立刻放慢了脚步,“不急不急,慢慢走。”
顾瑜的步子慢了下来,待她以比散步稍快些的步伐走到内城国子监时,正巧是韩青梧经史课结束,要去上骑射课之时,他正在换衣裳,便有同窗来与他说,外面有人找。
韩青梧有些奇怪,不知会是谁来找他,便问了是谁,谁知那同窗也没看仔细,只知道是个女子,很年轻,便道是个姑娘家。
章煊,祖方毅,杨弘与杜惟同在更衣室中,听说是个姑娘家,他们都开始坏笑了。这几人都知道韩青梧已经成亲,现在居然还有姑娘来找他,莫不是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坏事,被人给找上门来了!
只有杜惟,将韩青梧拉到一旁问:“你去哪儿惹了别家的姑娘?”
“我天天都跟你们在一起,我到哪儿去见别的姑娘?”韩青梧边穿衣赏边说:“我休假回家后,出没出门你不知道?”
他这样一说,杜惟心道对啊,没见他出门啊,“那哪儿来的姑娘?”
“不知道,我出去看看去。”
待韩青梧在国子监门口那大牌坊下面,看见来找他的人时,他忽地一下松了口气。
在那红柱绿瓦的牌坊下面等着他的,不正是他的小瑜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