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出一口气,李寻颤抖着放下了笔,这是他回来后真正意义上写的第一篇比较满意的文章,而好的写作总是能够让创作者自己都战栗。从商鞅、梵高、堂吉诃德、荆轲、文天祥到嵇康,从大名风骨、戊戌六君子、摇滚乐到现代革命,从个体到人群,从精神到国家体质,他们无不是特立独行的行为艺术者,不顾周围世界的嘲讽、打压,撞破南墙不回头一般追寻心中的真理。这是一个、一群理想主义者的行为,也是世界不断前进的精神力量。
翻了翻稿纸,李寻灵感心至,又在稿纸的背面写下了后半段文章。
“时代的火车从不会因为铁轨上的茵茵青草而停下,大势将至,文学将死。
我们举办篝火晚会,在它的葬礼上跳舞。
我们在冲动、踌躇、煎熬、灵感迸发到此生无憾的梦境里沉迷,我们在爱神花园里不可自拔。
世界在癫狂的节奏里飞速行进,思考的灵魂还留在原地,而列车早已没了踪迹。
……
文学已死,我们在它的葬礼上狂欢,这何尝不是一种行为艺术。
滚滚的车轮碾过,我们都将死去,但染绿的铁轨上又酿出了萌芽。”
写着写着,李寻不禁感慨,文学已死,这不是一句无病呻吟。千禧年之后,随着网络时代的到来,传统文学这种慢节奏的老家伙被追求快节奏、多刺激的小说逐渐代替,从悲伤文学到玛丽苏,从玄幻修仙到小白爽文,最后被没图说个j8的图片视频快速代替。
这其中的意义实际上是社会生活质量的提高促使了娱乐方式的逐渐发达,也是当代社会财富积涨不可避免的附加产物,更是艺术走向后现代的一个标志。
“新概念”是传统文学近乎最后的挣扎、托孤,它培养出最后一代青少年作家,这群文字起家的青少年最后又几乎全体放弃,有的回归凡尘,有的奔向了娱乐圈,风骨近乎无存,这不得不是一种讽刺。
好在还有几个坚守阵地,有走到《收获》这种更高层次的蔡骏,有回到文学院当老师的张悦然,更有一飞冲天最终获得世界科幻小说最高奖雨果奖的郝静芳,也有韩寒这种虽不再执笔却还有几分文人风采的混迹于世界找寻内心的自由,总之《萌芽》的这次比赛挽救不了传统文学的全面消亡,但也算是留下了几棵小草,这也是李寻在稿纸背后留下的感慨。
又精炼了下文笔,措措词,李寻交卷。
此时已是中午,教室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同学还在奋笔疾书,小韩涵早已不知所踪。在几个小时内完成一篇高质量作品确实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但对于韩涵这种出鞘宝剑一般的才子来说,只是心中所想、挥笔而就。
出了教室,明晃晃的阳光打在爱神的雕塑上,晨昏中弥漫的梦幻气息早已消失不见,恍如隔世。
李寻站在爱神前做了最后的告别,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新概念作文大赛,也将是最后一次。新概念是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就像我们在飞速奔驰的高铁上看见一处神圣的寺庙,我们多想虔诚的去朝拜一次,可惜行路匆匆无法驻足。
终于,他还是闲庭信步朝圣而来,在一番虔诚朝拜后,洒脱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