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端了热水来给长宁暖手,进门时正巧看到长宁拿着那小令在仔细端详着。
见到海棠进了门,长宁伸了手将海棠唤到身边,冲自己手里拿着的小令抬了抬下巴,问海棠道:“你瞧这令牌跟我之前从太子身上取下来的那个有什么区别?”
海棠接过长宁手里的小令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道:“公主,除了大小不一样,奴婢看,两个令牌并没有什么区别。”
长宁却眼含笑意的摇了摇头,从海棠手里将那小令拿回,道:“不一样的,外表看上去虽然区别不大,但那个是我自己抢过来的,这个…”
长宁努了努嘴,笑眯眯接着道:“这个却是他心甘情愿给我的。”
第24章最后一面若有天意,我们来世,当还为……
次日清晨,林深樾早起上朝后,长宁也早早的起了身,拿着昨日林深樾给她的令牌就去了王宝元的府邸接程锦瑟去了刑部大牢。
马车内安静非常,程锦瑟内心五味杂陈,看到程锦瑟这副样子,长宁也不知先开口要说些什么,遂没有开口,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大牢门口,长宁一步先下了马车,往日见到这大牢只内心沉重,今日再见却越发觉得牢门透着森森的寒意。
回过头,程锦瑟的丫鬟刚扶了她下车,长宁便接过了程锦瑟的手,对那丫鬟道:“我陪夫人进去吧,你和海棠在门口守着。”
那丫鬟听罢,也不敢多言,担忧的看了程锦瑟一眼,程锦瑟冲她点了点头,她道:“多谢太子妃殿下。”说罢将程锦瑟的手交到了长宁手里。
长宁扶过程锦瑟,发现她虽此刻面上不显,但手却早已紧张的微微抖了起来。
有了林深樾的令牌,两人一路无阻的进了大牢内,长宁半垂着眼,看上去心事重重。
程锦瑟比她糟糕的多,在见到王宝元的那一刻几乎哭了出来,她强忍着眼底的泪意一步一步走到了王宝元身边。
此刻的王宝元身着一身染血的狱服,全身上下已然看不到一丝干净的地方,衣着单薄,身形消瘦,已然不是当初长宁刚见到他时的样子了。
长宁见二人已经见了面,自觉的退到了很远的地方,让他二人单独说话。
而王宝元听到门口开门的动静,抬头见到是程锦瑟,先是露出了喜悦之情,又透出一股担忧*之色,皱起了眉头。
程锦瑟满含深情的看着王宝元,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慢慢的摸向王宝元的脸,手指微微颤抖着,道:“老爷,你怎么这么糊涂,锦瑟此生之愿唯有与你一生一世,你怎能为了妾身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你都知道了?”王宝元看着程锦瑟道。
程锦瑟点了点头,看到王宝元一身的伤,没忍住掉下几滴眼泪,道:“很疼吧,这么多伤,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王宝元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的,我不疼,只要你身体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程锦瑟听到他这样说,眼泪流的更凶了,一滴一滴的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老爷,这些妾身都知道,老爷对妾身的情意,妾身心里都明白。”
说到这里,两人皆是湿了眼眶,泪眼朦胧中,程锦瑟又想起了从前种种。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刚嫁给王宝元的那一年,那时,王宝元还未入仕,家徒四壁,他们什么也没有,两个人挤一间破破烂烂风大时还会漏风的茅草屋。
那张小小的木床,稍一用力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夜里风寒,他们仅有一床棉被取暖。
每到这时,王宝元都会紧拥着程锦瑟,用自己的身体帮她取暖,那时,他曾信誓旦旦的对她说:“锦瑟,再等我两年,待我考中进士必不再让你跟着我受苦。”
说完这句话,他用力握住了程锦瑟的手,又颤抖着说:“那日在长街上看到你,你对着稚童低头微微一笑,我的一颗心咯噔一下落了地,我心想,这个温柔恬静的小女孩,若有一日嫁我为妻,我必一生珍之爱之,就怕你不等我…”
说完,王宝元长松了一口气,语气开心了许多:“还好,你没嫁给别人。”
那时听到这话,她还很诧异,她家族人心凉薄,父母对她也无几分爱意,见到他后,她才开始相信这世间,真的有如此单纯又炽热的爱意。
他说过的话,她全都记得。
回过神来,程锦瑟抱住了王宝元,虽然狱中这些日子他瘦了许多,但对她而言,他依旧是当年那个笑起来很腼腆,与她说多了几句话便会脸红的少年。
王宝元抬手亲昵的摸了摸程锦瑟的头,道:“夫人切不可逞强,回去之后,听我的话,回到老家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辈子,如此,我在下面也可安心了。”
程锦瑟的眼泪本已经止住了,听完这话又是成串的落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回答,只呜咽的应了两声。
长宁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副画面,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难过的很,她想到自己那时初初见到他们,还以为这样相爱的两个人,本该携手到老,余生能平安喜乐的。
现在看上去,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想着想着,长宁的眼睛竟有些微微湿润,将将要落泪之时,一狱卒的声音从长宁耳边响起:“时*间也差不多了,太子妃殿下,再晚小人们也难做了。”
长宁听罢,点了点头,干涩出声:“知道了。”
长宁走到关押王宝元的牢门前,轻轻用手扣了扣牢门,道:“夫人,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程锦瑟眼泪掉的更凶了,王宝元松开了抱着程锦瑟的手,退后几步,向长宁行了一礼,道:“谢太子和太子妃殿下对我们夫妇二人的关照,这份恩情罪臣下辈子当牛做马也定会报答。”
长宁听完这话,只点了点头,心中更是苦涩难言,程锦瑟还在低低的抽泣,长宁见状,走近她,执了她的手要往门口走去。
程锦瑟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回头大声喊了声:“老爷,妾身与你来世还做夫妻。”
说完,便面朝王宝元行了夫妻对拜的大礼,王宝元面上微微带笑,眼睛却簌簌的落下了两行泪,抬起手对着程锦瑟也是同样一礼。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我说的话,也望你牢记,若有天意,我们来世,当还为夫妻。
两人回到马车上时,程锦瑟还未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
良久,程锦瑟垂眸:“我原以为我会害怕的,但方才见到了他,我突然就不怕了。”
“他还是那个样子。”程锦瑟的手捏紧了丝帕,“对我讲话永远温温柔柔的,细细数来,相识至今,这一辈子他也未曾对我说过半句重话,他之前总问我喜不喜欢他,可刚刚我就站在他面前,明明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那句喜欢,我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程锦瑟轻轻闭了眼睛,她哽咽了片刻:“你看,人这一生,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我还未曾说过喜欢他,就再也没机会说喜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