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公主府在上京上城处,达官显贵聚集地,车水马龙之地,繁华肉眼可见。但公主府却是这繁华之地里难得的清净之所,这儿原是正德年间内阁首辅的府邸,奈何这位首辅晚年晚节不保,查出贪污受贿,克扣军费一事,一时锒铛下狱,牵连家族,连这栋宅子都被收走。
文人的居所,到底是风雅的,隐于闹市,亭台楼阁,草木疏朗,质楚纤纤,自有高洁的气象。但是当做公主府,这便不能够了,白墙抹了红,黑瓦换上琉璃瓦,皇家气象在此也要体现一二。
扶欢从轿中走出,此时将近傍晚,晚霞灿烂,在天际辉映成一片瑰粉色的轻纱,笼着几缕细碎的云。这日的天气不算寒冷,白日里日头朗朗,仿佛是早春要迫不及待地到来。
扶欢掀起幂篱下的轻纱,抬眼望过去,公主府还未建成,上头并未有牌匾。但是如同慕卿所说的那样,已经初具雏形,
慕卿将手伸过来,在宫外,他换下了那身令人望之心生忧怖的朝服,锦衣广袖,看过去恍然以为是哪家清贵的世家公子。但他还习惯在宫内那样,让扶欢扶着他的手。
可他样貌清隽秀致,这番举动做来也不觉得有任何卑微的气质。
扶欢摇了摇头,却没有搭上慕卿的手。
慕卿那双丹凤眼微微垂下,眼尾的弧度,仿佛挂了点哀致失望的神色,令人见之不忍。他的手在绚丽的晚霞下,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有一种玉质的美感。
扶欢上前一步,她今日穿的是海棠花的襦裙,那颜色比上回去太后宫中的那一套来得更浅一些。她在素色斗篷下的手按下了慕卿的,而后将自己的手递到了他的掌心,而她在慕卿耳边道:“现下我不想去看公主府,厂臣陪着我在上京四处逛逛可好。”
扶欢看见,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映着晚霞,温柔璀璨了起来。
她的一点靠近,都能让他欢欣。
今日不知是什么年节,上京城街上挂起了连排的灯笼,似乎正月的上元节过得不够痛快,现在又要补上一个似的。这时候的日头短,太阳挂在天际,将将要落下,原先天际的瑰粉此刻被将要落下的日光映成了昏黄的金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变得黯淡了。街市上的灯笼此时已然掂量了两三盏,提前欢迎夜幕的到来。
原先出宫时跟着的东厂番子此刻不知四散到了哪里,扶欢往周围看看,周遭皆是人流百姓,只有身旁那个人,是熟识的。
她忽然生出一点隐秘的欢喜来。不在宫规森严的紫禁城,在四面不相识的上京城里,没有人知道她是公主,也没有人知道慕卿是司礼监掌印,没有身份天然的隔阂,他们就是世间最普通不过的两情相悦的男女,走在热闹的灯市里,无人指责。
甚至可能会有人羡慕,能这样走上街市的,两情相悦的男女。
这样真好。
幂篱下,扶欢的唇边带上笑,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日光滑落,夜色四起,随着夜幕来临,灯市上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上京城的繁华,可以从这热闹的灯市里窥见了一角。
前头人头聚集,不知在做什么,扶欢戴着幂篱看不清,便将垂下的轻纱撩起一侧,想要上前看个分明。可那撩起轻纱的手却被慕卿拿住了。
“扶欢。”在宫外,他没有唤扶欢殿下,而是唤了她的名,那两个字含在唇间,带着别样的意味,缠绵缱绻。
“不要让旁人看到你。”慕卿的眼,在灯火中,却凝成了一双沉沉的墨。
第69章听你的
扶欢觉得自己好像看花了眼,慕卿沉黑似墨的眼中,仿佛有戾气在其中横沉,但是现在仔细看过去,其中又没有什么,花灯明亮的灯火围在他眼旁,衍生出一段温柔的涟漪来。
好似去岁上元节,扶欢偷偷跑出宫,慕卿也是这样,不叫她把脸上的面具摘下,就一起带着那样古怪的面具,游了一段上京城。
扶欢说:“我这回可不是偷溜出宫门,是大大方方地出来,便是此时遇到人了,也不必害怕躲闪。厂——慕卿为何还不许我见人。”
她不自觉地带上了小女孩般的娇嗔。
慕卿失笑,摇了摇头,灯火曼妙的涟漪从他的眼角到唇上,嫣红的一道,扶欢蓦然想到活色生香一词,但很快就被她抹去。这样的词,放到慕卿身上已经算是亵渎了。
“人多眼杂。”慕卿细致地将扶欢的轻纱放下,温声向她解释,“毕竟不在宫内,还是谨慎些的好。”
这么说,也是不无道理,但扶欢却觉得,这些理由可能还不够。
她转过头,稍稍踮起脚,在慕卿耳边轻声道:“厂臣,可我觉得,你是不想让我被人见到。”
像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珍品,恨不得时时刻刻放在身边,妥善珍藏,不叫他人看上一眼,生起觊觎之心。
她趴在他耳边,虽然有面纱隔着,但唇齿之间的热气却没有阻断地碰到他的耳廓,如此温情,如此炙热。
慕卿转过眼,隔着漫漫的轻纱,对上了扶欢的一双眼。他弯了弯眉,还是温柔的模样,灯火映着眉眼,那温柔之下掩盖着奇诡的心思。
“臣也有私心。”慕卿的声音也很轻,“因为心悦殿下,不想叫他人觊觎。”
扶欢没觉得冒犯,慕卿有这样的心思,她反而觉得有些可爱,还有欢悦。深爱着的人,才会对爱人产生占有欲,这是人之常情。
慕卿也是人,这样的占有欲,并不过分。
可扶欢却忘了,连一丝面貌都要紧紧护着,不叫他人看去分毫,这样的占有欲已经不能算是正常了。
她又掀开轻纱,笑意盈盈看着慕卿,反问到:“若我不同意你的私心如何?”
慕卿稍稍侧过头,离扶欢更近了一些,近得扶欢几乎能看见他比常人更要浓密纤长的眼睫,像把小扇子,一扇就让她的心尖颤了颤。慕卿的声音也是婉转,他道:“殿下不忍见到慕卿郁郁寡欢的模样,对吗?”
那声音缠绕进耳膜,温柔细碎的。扶欢把面纱放下来,感觉耳上脸上都烧得厉害。
“听你的。”她说。
说起撒娇一般缠绵的话,慕卿也不逞多让。
这番动静过后,扶欢才想起最初的目的是什么,前面人群依然聚集,她再往前,总算在人群之间的缝隙中见到在做什么事。原是有人推着推车,在推车上卖刨冰。刨冰是夏日中常见的吃食,将大块的冰敲成小块,再往上头浇上蜜或淋上糖浆,就成了一道甜食。
只是在冬日,这类吃食也没消失,着实有些奇怪。
扶欢在宫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看着有些新奇,也同那些贪嘴的小孩一样,停下了脚步。忘了一说,那围在周围的人群,有一多半都是垂髫孩童,睁着好奇的眼,一面望向刨冰,一面望向自己的父母。
慕卿见到这般民间玩意的吃食,不由地皱了皱眉。扶欢却勾住了他的手,软声道:“慕卿,我想买一碗试试。”
公主身上从未带过金银,眼下也只能央求慕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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