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子一拍大腿,“娘哎,咱又有钱赚勒。青禾,你不知道啊,婶儿可恨自己没有八只手,不能赚八份钱呐。”
聂青禾笑道:“婶子,你有八只手也只能赚四份钱啊。”
张婶子哈哈大笑,“闺女你真能耐,婶子都不识数了,婶子走了啊。”她摁着腰间的钱袋,急匆匆地往外走,紧着回去跟那群妇女们吹嘘柳记铺子什么什么样呢。要不是来送货,这辈子怕是不会进来踩一个脚印的呢。
柳掌柜一边辟里啪啦地盘账,一边瞅了一眼进来的钱掌柜,笑道:“你来晚了,方才聂姑娘来了一位大主顾。啧啧,一口气就是27两银子的货,大手吧?”
钱掌柜如今心里不酸,反而有一种隐隐的不可告人的骄傲,因为聂青禾跟他学过字和算账,他单方面就把她当自己的学生。
只是人家聂青禾没有拜师,而且学得奇快无比,典型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吓死人,所以他还不能直接说那是他徒弟。
钱掌柜探头瞅瞅,“怎么的,银子进你口袋,你恁高兴?”
林掌柜就不像他那么别扭,笑道:“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是我看着进铺子的,她有本事,我骄傲。”
说这话的时候,彻底忘记聂青禾刚来铺子做事情,他俩不同意的时候了,不提约等于忘记,四舍五入就是没这回事儿。
聂青禾跟他们说已经挑好了小院,另外要寻找一些心灵手巧勤快不生事的妇女出来做工。
要找在铺子里给她帮忙的助手有些困难,但是找女工在后院勾发网还是容易的,这个两位掌柜揽下,他们负责物色管事婆子,然后找合适的女工来。
申时末聂青禾去接了小力回家,果不其然的,他又拿糖给她吃。今天不是麻酥糖,而是云片糖,比现在的口香糖片大一圈厚一层。
聂青禾:“小力,你以后别管先生要糖了。先生收咱学费便宜,餐费也便宜,你还吃他的糖,那他要亏本的。”
聂小力嘿嘿笑道:“先生说那是东家大娘子送的糖,不花钱呢。”
聂青禾:“你不再管先生要糖,回头我空了给你做龙须酥。”
聂小力好奇道:“什么是龙须酥?”
聂青禾就给他讲一下,乳白色、千丝万缕、入口即松酥而且回味甘甜,无比好吃。
聂小力当下就要流口水了,“姐姐,我想吃。我乖乖听话,明天不管先生要糖。”他又给聂青禾保证,又给聂青禾讲今天学了什么,还要回家教给堂娘她们。
聂青禾看他被自己忽悠动了,也就放心了。小力还小,自己还没有什么是非观,只以为是老师奖励的就能吃,可他不知道老师从前不奖励现在他要才奖励,那必然是老师不想给的。现在糖多贵啊,天天吃谁也扛不住啊,回头她得买点饴糖和细白糖,给岑先生送去补偿一下。
这一晚上少不得又是聂小力老师现学现卖时间,把在家的诸人组织起来,不管是做饭的、勾发网的、做衣服的统统都要学习。
聂红花还不想学呢,结果聂青禾跟了一句:“谁学得好,获得了小力先生认可,就可以奖励吃一块桃酥。”
桃酥是昨天宋清远带过来的,一共两包。虽然聂青禾跟他把亲事了断了,但是两家的交情还在,点心无过,自然不能糟蹋了。
当然聂青禾是不会吃他的点心,而她不吃的话,就算聂红花都不会去偷吃的。
聂青禾一发话,聂红花立刻来了精神,丝毫不介意点心是宋清远带来的,吆喝着聂小力赶紧上课了。
聂青禾和聂母商量一下勾发网的事儿。张婶儿今儿回来也说过,聂母扒拉了一遍家附近的巧手妇女,似乎都被她找遍了,如今不是做做绣衣楼的活儿就是勾发网。
聂青禾建议可以减少绣衣楼的活儿,反正他们给的钱很少,而勾发网这边是做得多赚的多,妇女们都乐意。
聂母还有点为难,“人家秦老板对咱不错,当年娘一来金台城就在他们家干活儿,后来生孩子人家体谅娘也让娘把活儿带回家做,娘眼睛不好人家又给织鞋子的活儿,还让领别的绣活儿回家做。家里困难的时候,还跟人家借过钱,现在要说不帮人家做,总觉得对不住人家。”
聂青禾笑道:“娘,不是不做,是少做。再说,他们帮你是因为你能干,你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好处,又不是白给的。”
聂母坐月子还一直绣花给绣衣楼交任务,而工钱到了一定程度就不涨了,对这一点聂青禾是不满意的。
这么多年,物价有变动,工钱怎么能纹丝不动呢?
那些妇女做绣活,一个月顶天了三百八十个百钱,有些才一百来个,聂母织鞋子一个月最多只有六百四五十个钱,加上绣活儿的佣钱总共能有八/九百钱。可是勾发网,一个普通妇女最少也能赚四百钱,好的能赚六七百呢,现在订货量大,勾多少要多少,那就是上不封顶,怎么不比绣花赚得多?
聂母想了想也是,除了她还在撑着给绣衣楼做,其他人都不乐意,都说绣衣楼活累钱少,不如柳记的好做还钱多。她一直劝她们,人要感恩,之前大家都没地方赚钱的时候,人家绣衣楼给活做呢,毕竟跟织布相比,绣活儿还是要轻松钱多的。
聂青禾在柳记这么些日子,认识了不少人,自然也能打听聂母打探不到的消息。比如说绣衣楼的确压了女工的工钱,比如这些妇女,就算是做边角料的活,那一个月至少也得给三四百钱,可她们被拿走近乎一半。不知道是绣衣楼直接压缩的,还是管事的拿走了。下面女工接触不到上面的负责人,自然也没有话语权,或者说她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工钱不该这么低,家里都需要钱补贴家用,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赚钱渠道,这边哪怕再少,她们自然还是干的。
其实柳记给钱多,也是大掌柜人心善,且秉持着赚钱有度,大家一起发财的理念。聂青禾给定了小发网一个工费,他就给一个,若是按照别人的习惯,那可能两个发网一个钱才是正常的。
聂母问问堂姐在绣衣楼做的如何,什么时候能让她做正式绣娘,直接帮绣那些大货。所谓大货,就是一些高档成衣,绣娘的工钱也是很高的,一个月至少给一两呢,有的二两三两。
堂姐想了想,“秦大娘的意思,再让我锻炼两年,不过她说今年底可以给我涨到四百钱。”
聂母道:“涨太少了,怎么也得到五百才行。来年中涨到七百,年底要是给你涨到一两银子那倒是可以。你年纪不小了,用钱的地方多,得多赚些。明儿问问看,她要是不肯这么涨,你就回来勾发网。现在你妹妹说柳记要货多,你手快勾得好,再教几个年轻小女娃娃,到时候一个月一两银子都不愁的。”
堂侄女毕竟是自己人,回来帮她照应着,一边勾发网,一边教女孩子,一边负责验货,到时候除了自己勾的,聂青禾这里也能给一部分。一个月别说一两银子,一两半怕是都能有。
只是现在还没到那个程度,她先不说大话。
堂姐犹豫了一下,“那我问问看。”
在她看来绣衣楼要比聂青禾在柳记做女伙计正式体面一些,不用抛头露面,风吹不着日晒不着,而且还有上升空间,要是做高级绣娘,一个月二两银子也有。要是留在家里,每天就只能勾发网了,到底赚多少可说不好。现在生意好些能多赚点,那万一哪天不稳定,生意不好,或者柳记人家不要青禾做了,那岂不是赚不到钱?到时候再想回绣衣楼,那人家能要?
她觉得与其一家子都押在这上面,不如分开赚钱,她原本还想把红花再带去绣衣楼呢,现在看二婶和青禾这么热衷,也就不说了。
第二日一早聂青禾把贺驭的那件流云衫改好另外一只袖子,装进挎包里随身携带,万一碰到就还给他,何时碰到何时还。
吃了饭她先送小力去学堂,然后直接去铺子。
聂母那里勾发网的人摆明不够用的,聂青禾必须得加快柳记的女工院儿。她这两天溜跶一遍选好了院子,就在东北角,比较僻静,院子不算大,但是有南北两排屋子,一共六间,北屋有大炕,南屋空着,正适合呢。
钱掌柜安排人去打扫干净,随时备用。
林掌柜和钱掌柜这两天一直在帮聂青禾找合适的女工,他们自己的娘子还有钱老婆子都有帮忙介绍,先从柳记工匠、学徒的家属中,找那些手巧本分勤快的,不够就再从外面找一些年轻闺女或者小媳妇儿,孩子多太忙走不开的就算了。
聂青禾要求到时候面试一下那些女工,免得再有黄娘子那种人,不害人也膈应人。
一上午除了来买发网的,梳妆的人数在减少,修眉的人数大体稳定,买清洁用品和洗头的人数还是稳定增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