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1 / 2)

时缨闻言,明智地选择闭嘴。

话不投机半句多,母亲以世家千金的身份下嫁父亲这穷书生的时候,也没见她听尊长劝告。

而且她突然意识到,如今她还是卫王的未婚妻,根本不存在时绮被她的风评影响、只能委身于纨绔这种事。

可见父母打从一开始就想把时绮嫁给成安王世子,梦里的“她”遭受了彻头彻尾的欺骗。

他们不过是想让“她”心存愧疚、对安国公府言听计从而已。

林氏误会了她的沉默,扯回话题:“今次卫王殿下看在皎皎是你阿妹的份上有所收敛,但阿娘作为过来人,须得提醒你一句,往后这种事情只多不少,尤其是将来,卫王殿下荣登大统,难道你能指望堂堂九五之尊不设六宫、独宠你一人吗?寻常人家尚且需要开枝散叶,更何况皇室。”

时缨没有再争辩。

虽说她自己也不大相信,但却无端想到了岐王。

在梦中,他终生未曾续娶,无子无孙,形单影只直到逝世。

“再者,你与卫王殿下退婚之后,全京城还有谁敢娶你?”林氏接着道,“如今你是长姐,这么不管不顾大闹一通,可曾考虑过皎皎和庶妹们的亲事?而且换做其他权贵人家的子弟,还未必有卫王殿下的品性,他府上不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侧室通房,已经是百里挑一的良配。”

多说无益,时缨幽幽一叹,故作伤怀地低下头:“阿娘,是我的错,不该与您抱怨。道理我都懂,只是一时无法接受罢了,但凡女子,谁不希望和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呢?况且卫王殿下先前还对我许诺,他说……说……”

她适时止住话音,恰到好处地红了眼眶。

林氏心中一酸,揽过她轻轻拍抚,涩然道:“阿鸾,以后你就会明白,男人的海誓山盟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算不得真,唯有权力和荣华富贵才能切实握在手里。待你嫁给卫王殿下,只需安分守己、不骄不妒,早日诞育皇长孙,坐稳王妃的位子,余生便可高枕无忧了。”

时缨配合地将脑袋埋进她怀里,半晌,直起身来,低声恳请道:“阿娘,您带我回府吧,我想赶在出阁之前到慈恩寺祈福,请佛祖保佑我永远不被卫王殿下厌弃。”

她默默道了声“罪过”,但愿佛祖能够原谅她的违心之言,保佑她顺利跟卫王退婚。

林氏欣慰地点点头:“我特地来此,便是想接你和皎皎回去,都是自家人,哪有隔夜的仇。老爷刀子嘴豆腐心,一直很挂念你们,他万没想到你竟敢喝酪浆,也后悔动手打了皎皎,你们见到他,好好认个错,他定不会再对你们生气。”

时缨顺从应下,又像模像样地演了一阵,哄得林氏眉开眼笑,让她去给时绮传话。

她走后,林氏敛起笑容,念及时文柏,心底浮上些许嘲讽。

经此一遭,两个女儿对丈夫生怨,必将与她更加亲近。

她先斩后奏,擅自将她们带回安国公府,就算时文柏怒不可遏,也肯定不会对她动手,到时候她装装可怜,说些好话,还能在女儿们面前搏个慈母的印象。

丈夫从来靠不住,她早已不再把希望寄托于他。

等将来,时缨和时绮一个做了皇后、一个做了郡王妃,她就可以扬眉吐气了。

时缨回到水榭,时绮刚刚醒来,听她说罢,差点一跃而起:“阿姐,我不想回安国公府,阿爹会打死我的!”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依照我的指示行事,保证不会再被他为难。”时缨三言两语将计划和盘托出,“我们留在别庄只能坐以待毙,而且我若想成功,极有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时绮目瞪口呆:“阿姐的意思是,你打算找出卫王私德有亏的证据,以此为筹码,换得岐王相助?万一阿爹发现,你……”

“我既已决定离开安国公府,还管阿爹作何想?”时缨平静道,“皎皎,你信任我吗?”

时绮深呼吸,旋即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听阿姐的。”

午时,兴安宫。

皇帝走进云韶殿,扶起前来行礼的淑妃,携她在桌案边落座,示意宫人们退下。

他将岐王属意时缨之事如实相告,但却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考量,只叹息道:“倘若一个时三娘就能打发他,倒是桩稳赚不赔的买卖,你我顺水推舟,刚巧给大郎寻个新王妃。”

淑妃面露戚戚之色:“就是可怜了阿鸾那孩子,妾亲自教养她多年,岂会没有半分感情?可惜她与大郎有缘无分,而今又要背井离乡,孤身去往灵州不毛之地,与一个……不知礼仪规矩为何物的人朝夕相处。妾着实不忍想象,她该如何面对往后的日子。”

她咽下编排岐王的言辞,用锦帕按了按眼角。

“朕和你一同看着阿鸾长大,做此决定,心中又怎会好受。”皇帝安慰道,“届时你我多赏赐她一些物品,以免到灵州之后委屈她,也算聊表心意了。等到……之后,她便是大梁的功臣,回到京中,朕定不会亏待她,她若想另寻夫婿,朕便册封她为郡主,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

顿了顿:“你既没有异议,就传大郎进宫,知会他一声吧。”

“是。”淑妃忧虑道,“大郎与阿鸾青梅竹马,恐怕要深受打击。”

皇帝拍拍她的肩:“还望你这做阿娘的多多开解他,欲成大事者,怎能耽于小情小爱?”

淑妃一笑:“陛下所言极是。”

“另外,”皇帝又道,“朕欲安排宣华去北夏和亲,德妃那里,劳烦你去一趟,叫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至于玉清公主,既然岐王不愿,也不好晾着,便封她做昭仪,让她住在宫中吧。”

“但凭陛下吩咐。”淑妃面色温婉,心底却不由泛起冷笑。

通济坊。

卫王张开胳膊,任由少女为他整理衣襟、束好腰带,望着她眉目含春的面容,回想昨夜蚀骨销魂的滋味,心中意动,伸手捞她入怀。

“公子……”弯弯猝不及防,羞得满面通红,小声提醒道,“您别误了事。”

卫王见她分明不舍、却不敢宣之于口的模样,暗想自己当时可真是糊涂,竟会对时四娘失神。

时缨无趣又不解风情,时四娘虽然主动,但只把他视做高枝,言行举止间没有半分情意,反而恐惧得浑身发抖,就好似他面若修罗、会吃人一般。

哪及弯弯对他真心尽付,还温柔知进退,从不让他为难。

他温声道:“我大婚在即,近日便无暇来见你了,放心,待我安置完毕,会想办法接你入府。”

说着,便觉她身子一颤,垂下眼帘,怯怯道:“得公子垂青,已是妾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妾出身低贱,不敢奢求太多,惟愿公子平安顺遂,在心里给妾留一丁点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