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无敌手。
剑意无双。
没有人走出他的一剑……
这些描述,常常被用在云竹君的身上。
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于当着沈霁筠的面说这种话,语气措辞还用的这么……夸张。
就算是淡然如沈霁筠,面对这样的情景都觉得有些局促,他别过脸去假装听不到,却正好对上了谢小晚目光。
那双漆黑如点星的眼瞳中,带着一点戏谑的笑意。
“真的有这么厉害吗?”谢小晚明知道沈霁筠就在身旁,还故意问了一句这么一句。
没想到,年轻修士的反应格外的激烈:“当然啦,云竹君可是……”又是一连串的词汇用以形容他心中的“云竹君”。
什么,云竹君的剑意无情,世间没有敌手。
什么,只要云竹君挥出一剑,那些作乱的上古妖族都会退缩害怕。
什么……
谢小晚听了一耳朵,回过头瞥了一眼沈霁筠。
只见男人不自然地侧过了身,望向了远处。他的手指缩紧,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谢小晚觉得有些有趣,还想再问:“那……”
身旁传来了一声轻咳:“咳——”
谢小晚的眉梢一挑。
沈霁筠低声提醒道:“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好吧。
估计再说下去,沈霁筠就要忍耐不住了。
谢小晚只好收回了目光,放弃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
可年轻修士还大有侃侃而谈的意思,他以为谢小晚也是出身小宗门,还在劝说:“这次上古妖族出现,修真界必定要经历一番劫难。我们这些小宗门,还是倚靠着望山宗比较好……”
谢小晚敷衍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考虑的。”
然后他就与年轻修士告别,继续上路。
就待在原地聊天的这么一会儿子功夫,前往望山宗的路上又多出了不少人。
看起来他们风尘仆仆,应当从外地赶来的。
再看这些人身上的衣着武器,都不是什么上品,都是普通宗门出身的修士。
有的人神情凝重,有的麻木不仁,还有的一脸怯畏……
这些人,应该都是冲着望山宗和“云竹君”来寻求庇护的。
眼看着灾祸要起,这些小宗门没有抵抗危机的能力,对于他们来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付出一些代价,也不至于在劫难之中断绝了传承。
谢小晚扫了一圈,收回了目光,轻声自语:“望山宗到底想干嘛?”
按照常理,在接受到沈霁筠的传音提醒后,望山宗就应该堤防东荒,早早做出应对。
而不是到现在这个时候,危险逼近了,方才做出应对。
不仅如此,做出的应对不是解决东荒的危机,而是……先收服其他宗门,将利益收入囊中。
看来,望山宗的野心勃勃,所图不小。
还有……
谢小晚的目光一凝,落到了旁边的男人身上。
沈霁筠一袭青衣,清逸雅致,犹如一丛青竹,挺拔笔立;亦如雨过天晴之后,轻雾缭绕的山水树间。
昔日的云竹君就站在这里,那现在坐在云竹峰山巅的那个,又是个什么东西?
谢小晚隐隐猜到了望山宗想要做什么,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望山宗,这是要发灾祸之财啊!
东荒妖族作乱,本来望山宗身为修真界领首宗门,早早派出人手在东荒边界防御,便可免去大部分的祸事。
可是望山宗偏不,要让其他人惶惶不安,等到事态变糟之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态站出来,收揽人心,最终……统领整个修真界。
谢小晚禁不住感叹了一声:“望山宗的宗主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能做出这么聪明的选择。”
当然,这个“聪明”并非是褒义词,而是带着一些嘲讽之意。
谢小晚能想到的,沈霁筠自然也想到了,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他还是云竹君的时候,就一直在云竹峰上闭关,从来不问宗门中的事情,就算是收徒弟,也是宗门安排的。
所以他也并不清楚望山宗主的为人性情。
不过,从之前千年之约中做出的种种举动,就能看出些许端倪来。
在望山宗主的心中,利益高于一切。
沈霁筠慢慢地拧起了眉。
路上来人形色匆匆。
唯有谢小晚与沈霁筠走得不慌不忙,倒是吸引了旁人的一些注意。
走着走着,谢小晚又生出了一个疑问:“上古妖族,真的不是你的对手吗?”
这是刚才那个年轻修士说的。
望山宗现在大概是将“云竹君”当成是一个招牌,用来吸引其他宗门,所以才会描述得如此夸张。
好像只要有云竹君在,上古妖族就不足挂齿。
沈霁筠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回答:“有一战之力。”
意思就是,连沈霁筠也不是上古妖族的对手,只能试试看。
谢小晚也并不意外。
毕竟上古妖族并不能用数量来计算,也不是一个或者两个,而是……一群一族。
沈霁筠再强,他也只是一个人,人力终有限,不管怎样,都无法同时与全部的上古妖族对敌。
但若是让他斩杀一个数个,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连沈霁筠都这么说,望山宗为何会有恃无恐?
谢小晚摸了摸下颌,疑惑地说:“这样看来,难不成望山宗藏着什么压箱底的招数?”
沈霁筠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应当是没有的。”
谢小晚瞪大了眼睛:“?”
望山宗纯属在这里空手套白狼啊。
还是说,他们觉得上古妖族的危害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大,自信能够解决?
谢小晚按了按太阳穴,怎么也没想明白望山宗这些人的想法。
不过他无意掺和到这些事情中,只想要早些拿到另一块“山河”玉牌,然后再去解决东荒的事情。
谢小晚将这些问题抛到了脑后,问:“那玉牌你放在什么地方?”
沈霁筠低声回答:“云竹峰。”
听到这个答案,谢小晚仰头看了过去。
天际云雾缭绕。
可见山峰上一点冰雪覆盖,寒意逼人。
玉牌在云竹峰上,就代表着,他们要遇到“云竹君”了。
谢小晚倒是生出了一些好奇心。
望山宗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会做出这个法子,让别的人来冒充云竹君的,也不怕被拆穿的吗?
抱着这样的心思,谢小晚轻车熟路地朝着云竹峰走去。
哗啦——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了过来。
谢小晚从玉树琼花中走出,步入了萧瑟荒凉的小路。
云竹峰的周围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雪,在这种情况下,路旁的花草树木都变得稀疏了起来,好似即将凋零的模样。
谢小晚依稀记得,上次来云竹峰之时的景象。
还是林景行带他的。
那时,谢小晚怀着满腔的心思,想要将无情无欲的云竹君拉下神坛,让这个人后悔绝望。
毫无疑问,谢小晚做到了。
做得还出乎的优秀。
就是……后遗症多了一些。
谢小晚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一道紧跟不舍的身影。
他掩着小路继续走去。
云竹峰遍布冰霜,寒意逼人,再加上云竹君不近人情,所以鲜少会有弟子来到这里。
上次来的时候,连只鸟的影子都瞧不见。
可是现在,这里却站满了人影。
谢小晚的脚步一顿,在没有被发现之前,闪身躲到了一侧。
他抬眸一看,只见进入云竹峰的小道上都守着望山宗的弟子,一个个神情肃穆,瞧着一副生人免进的模样。
有人。
看起来从正面进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另辟蹊径,从其他路进去。
谢小晚想要换一条路,可绕了过去,另一条路上也守着弟子。
不仅如此,云竹峰的四周还布着阵法,一旦就有人进入,就会激发阵法。
以谢小晚的修为,自然可以破开阵法进入其中。
可一旦阵法被破开,也会引起布阵之人的注意。
现在望山宗图谋不小,都敢让人假冒“云竹君”,现在真的沈霁筠来了,若是被其他人发现了,肯定又是一场麻烦。
谢小晚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
他正想着该如何不惊动其他人进入云竹峰之中,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景行?”谢小晚用手肘戳了戳沈霁筠,示意道,“你徒弟。”
沈霁筠的脸上没什么波动,好似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谢小晚已经了解了沈霁筠的性格,也不在管他,而是关注着林景行的一举一动。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只见林景行要进入云竹峰中,却被守在入口处的弟子拦了下来,不让他进去。
林景行与之争辩了起来:“为何不让我进去?”
守山弟子一脸严肃,不近人情地说:“如今云竹君正在闭关,情况特殊,为了避免闲杂人等惊扰了云竹君,这才不让外人随意进出,还请林师兄海涵。”
倘若是旁人,说不定还会被这三言两语给打发了,可现在站在这里的是林景行。
他不退反进,朗声质问道:“我乃云竹君座下亲传弟子,难道——我是外人?”
守山弟子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然后坚定了下来:“林师兄,这是长老吩咐的。”
林景行皱了皱眉。
前往东荒参加千年之约的弟子都多少知道些内情。
比如云竹君的修为出了岔子,沦为了废人;再比如,云竹君根本没跟着飞舟一起回来……
可现在,怎么又传出了云竹君闭关修炼的说法?
宗门还拿着云竹君的名号,用来招揽其他宗门。
林景行觉得事出蹊跷,就去找了曾经一同前去东荒的弟子那里探探口风。
令人奇怪的是,那些弟子不是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了,就是在闭关修炼,没个十年八年不会出现在世人的面前。
更有甚者,直接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gu903();仔细算来,林景行不免毛骨悚然,这么多弟子,就只有他一个人还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