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苏抿了抿唇瓣,决定不跟他计较了。
她都没来得及倒时差,到M国后的第二天上午,《梦想之都》就开机了。
整个剧组只有她和蒋昭言是中国人,虽然跟其他演员对戏、沟通没什么障碍,但在全是外国人的国度呆久了,难免会产生思家的情绪。
而她短期内根本没有回家的空余时间。
莱恩是个可怕的细节控,喜欢精益求精,每个演员的每个镜头他都要反反复复地拍好几遍,导致整个剧组的拍摄进度非常慢,演员根本无暇休息。
国内清明节的前一天晚上,晏苏这边是早上,她给许淮南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她首先听到的是周安汇报的声音,隔了两秒,男人低磁的嗓音才响起来:“想我了?”
小姑娘平时跟他聊天微信和短信居多,只有特别想他的时候才会给他打电话。
晏苏“嗯”了一声,“许淮南,我们之前不是说好清明节一起去看姥姥的吗,我应该是回不去了,你帮我给姥姥带一束白玫瑰吧,姥姥她最喜欢玫瑰了,以前我们还在云城生活的时候,姥姥除了在院子里中了一大片药草,还种了一小片玫瑰和月季,春天开花的时候可漂亮了。”
“好。”许淮南说。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晏苏那边就要开拍了,她匆匆挂断了电话。
许淮南看了一眼周安,淡淡开口:“你出去看一下附近还有哪家花店开着,预订一束白玫瑰,明早七点去取。”
周安正装着木头人呢,这段时间每次赶上晏苏和许淮南打电话腻歪的时候,他都不断催眠自己他是一块木头,不会起鸡皮疙瘩的木头。
也不知道许总跟哪个狐朋狗友学的,现在哄小姑娘是一套一套的,他听了都觉得羞耻。
周安默默地想,但凡去年许淮南能多说点这种话,晏苏也不可能跟他闹离婚闹了那么久,两人还把他这个小可怜折腾的不轻。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许淮南跟他说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次两人都还没开始腻歪呢,就这么突然地结束了?
隔了十几秒,他才点头应道:“好的,许总。”
从总裁办出去之前,他突然想到什么,脚步停了几秒,没听到许淮南的其他吩咐,他眸光闪了闪,轻轻地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周安取了花,开车送许淮南去了临安墓园。
许淮南拿着花,轻车熟路地来到晏苏外婆墓前,站了片刻,他开口:“抱歉,很久都没来看您,一来因为没能遵守对您的承诺,让她嫁一个正直健康的普通人,二来……”
顿了一下,他唇角勾了勾,“这几年这丫头肯定在您面前说了不少我的坏话。”
“这是她让我给您带的花。”
将手里的白玫瑰放下后,他折回入口,从另一侧上了台阶,这侧最高处建有一个三米高的凉亭,旁边有单独的一个墓。
许淮南走到墓碑前停下,他平静地垂眸。
照片上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眉眼婉约动人,细看之下和他有几分相像,只是一脸愁容。
因为重度抑郁,秦知夏生前手机里的所有照片,没有一张她是笑着的。
她病情发作和不发作的时候人都很不开心。
当然秦知夏也有过开心的时候,她父母都是高中教师,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但至少不愁吃穿,关系和睦。
再加上她自己除了漂亮,还聪明上进,大学考进了B大,毕业之后还准备跟心上人一起出国读书。
偏偏出国前一天晚上,她跟朋友去酒吧喝酒,被一个神经病看上了。
那个神经病不仅家世可怕,做事还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任何证据,他将她带到一个地方强了很多次,生生地折断了她的翅膀。
很快,秦知夏就发现她怀孕了,她本来想打掉这个孩子,结果发现自己身边有人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一直到孩子被生下来的那一刻,她彻底麻木了,跟许振生领了证结了婚。
被婚姻和孩子绑住的她,病情一日重过一日。
家庭医生从一开始的两周上一次门,到后来的一周上一次门、三天上一次门。
平时不犯病的时候,她也在努力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会抱着年幼的许淮南,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妈妈好累啊,好想休息很长一段时间啊,但是又好舍不得我的宝贝。”
犯病的时候,她会把家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并歇斯底里地冲着自己的宝贝吼:“你跟你爸一样,你们都该死,男人都该死,啊啊啊啊啊你们去死啊,你们为什么还不死?”
许淮南六岁生日那一天放学回家,发现秦知夏难得病情没有发作,还自己下厨给他做了一碗长寿面。
她是独生女,被家人宠着长大,没动手做过几回饭,手艺一般,面煮烂了,但年幼的他仍旧吃得很满足。
面快吃完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她将一把水果刀揣进了包里,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里?”
“妈妈就是出去走一走,很快就回来了。”
顿了顿,她又红着眼睛,哽咽着道:“对不起。”
年幼的许淮南好像什么都懂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懂。
“没什么对不起。”他说。
秦知夏点了点头,很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那妈妈走了。”
记事以后,那是许淮南第一次哭,也是他最后一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