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不惜料子,不惜银子,也不惜时间呐!
张若淞暗暗咬牙,他就说,怎么去年年底就挑准了场地。怎么从春到夏如今都入了秋,公主府才堪堪建了个框架?感情跟这儿等呢!偏有精益求精这四个字儿,他还就什么都不能说,不敢说。
但凡有丁点不满,就是狼心狗肺,不懂得感念皇上的万爱千恩!
往小了说跪一跪,骂一骂,写个请罪折子。
往大了说,这是否能胜任额驸之位,都有待商榷呐!
好容易跟公主两情相悦,张若淞哪肯给任何人,任何机会搞破坏呢?
坚决不能啊!
须臾间把小算盘打好的他当下垂眸,敛尽满心愤慨,再抬头时,已经笑得如春风拂面:“微臣就知道,皇上最是疼爱公主。色色样样的,都为公主考虑到头里。王爷您这当叔叔的,也兢兢业业,尽心尽力。”
呵呵!
胤佑差点直接冷笑出声,他天生足疾,注定了跟那个位置无缘。现在是亲王了,以后哪个兄弟上位,也不会想不开了去针对他。按理说,他是最不需要当舔狗的了!倒是将来上位的那个要表示自己的仁和宽厚,得善待他们这些个乖乖牌。
但……
谁让宁楚格那丫头就混成了皇阿玛的心尖尖,眼瞅老四也悬父凭闺女贵呢?
若他的猜测成真,鬼丫头不但下任皇宠有了,下下任也不愁啊!
强悍如斯,让他只能大呼一声惹不起。
被逼着兢兢业业。
免得那混账丫头往皇阿玛面前上眼药,提起那些年算不上矛盾的矛盾,给他使绊子!
淳亲王不是蠢亲王,意识到自己站在了矮墙下,就同步学会了低头。是以,便是心中吐槽不止,面上也能笑得仿佛发自肺腑:“贤侄过奖了,过奖了。本王一则职责所在,管的就是这摊子,自然得忠于职守。”
“再则大侄女孝顺、聪慧,有大功于朝廷。本王不管从当叔父的私情,还是大清臣子的公义,都对她有万千的疼爱钦佩崇拜。”
“她大婚的婚房呢!可不得精益求精?”
“不然出了丝毫纰漏,便皇阿玛仁厚不愿降罪,本王这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张若淞拱手,开始他真诚而又热烈的称赞。
字字句句都在胤佑的专业能力上。
谁又不喜欢真实而又具体的夸赞呢?尤其发动彩虹屁技能这人昳丽无双,比老九还胜三分。一举一动都可堪入画,分外养眼。玉石之声,语气虔诚,用词还特别的精准,字字句句都能搔到他的痒处。
特别轻易地,就让胤佑听得心花怒发。甚至有点同情他:人好,命不大好。娶了宁楚格这么个几乎全皇室宝贝蛋的存在,真处处活在所有皇室成员的共同监督下。
无论他/她是真的关心宁楚格,还是单纯想要卖个好儿!
都得鸡蛋里面挑骨头似的,针对她的额驸。恨不得将他放在显微镜下,弄不好就是个动辄得咎。
弄好了?
那不是应该应分的么!毕竟你们祖坟青烟直上九霄,才得以汉臣尚固伦公主……
张若淞哪儿知道随便套个近乎的事儿,对方能真情实感成这样呢?知道的话,御前奏对,他说什么也得跟皇帝祖父丈人反映一下啊。您看,您整天强调公主对家国天下的重要,还有人在您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呢,这要说在您视线之外……
半隐半露的,保准儿皇上怒火掀起万丈高!
巧就巧在,他一心扑在加快公主府建设上,根本心无旁骛。
不痕迹间,就引胤佑往家长里短的方向发展。特别轻易的,让气氛从正式变成了轻松写意。
胤佑那声贤侄,都已经不仅仅是客套。话题也越发随意:“贤侄啊,你别怪七叔多事儿。就是好奇,大概很多人都跟叔一样好奇。”
“时下大婚都早,十五六十七八当爹的比比皆是。民籍又不用选秀,也不需等皇阿玛拴婚。一般不都十二三十三四开始相看,到十五六,十七八的时候走完六礼么?怎么你……”
“怎么微臣都已弱冠有余了,还未成家是吗?”
张若淞笑:“回王爷的话,微臣像您说的那个年纪,正意气风发地备考。扬言要考个少年进士给家族争光,自己争气。微臣祖父欢喜不已,严命任何人等不得搅扰微臣读书。十四岁得了举人,还是头名解元。”
“祖父、父亲欢喜之余,当然更加重视微臣学业。为防微臣耽于女色懈怠学习,微臣院中伺候的婢女都是别人家粗使的水准。哪儿还会急吼吼地,给订什么婚事呢?”
“后来祖父、祖母相继离世。倒也遗憾未见到重孙面儿,家母更是为了完成老人家的遗愿,频频催促。可……”张若淞微微垂眸,一脸羞赧:“可彼时,微臣已经认识了公主。便还未心生倾慕,也隐隐觉得,大丈夫娶妻当如是!”
“认识到自己心绪后,更看不上别的花花草草,只积极为心中妄念努力。”
“好在苍天眷顾,皇上不嫌弃微臣鄙薄,竟然真的同意将那么好的公主许配给了微臣,让臣不胜惶恐,感激涕零……”
好长好长一段的表忠心,听得胤佑头皮都发麻。
他才又感叹:“经过微臣持之以恒的恳求,皇上终于同意,来年公主生日前就为我们主持婚礼。”
“微臣知道后,叫个心花怒放,甫一回京,就冲到了祠堂给祖父祖母上香,告诉二老这个孙儿将要娶妻,张家香烟眼看有继。”
“接着就到了王爷您门前,求您看微臣真的老大不小,很该成婚的份上,加快点公主府建设。如此,微臣才能尽早给您上一杯姑爷茶啊!”
那一脸我能不能如时娶妻,张家香烟能不能尽快续上?我身后的弟弟们婚事会不会被耽搁,可全都在您身上了。
您啊,可千万通融通融,把这当个事儿办的表情看得胤佑无奈,连说了一串行行行。
当他的面就直接将命令下达了下去,看的张若淞喜上眉梢,深深一礼:“微臣与公主,便多谢王爷了!”
成功套路到了胤佑后,风尘仆仆的小张大人也还是没回府沐浴更衣。而是转道儿,又去了雍亲王府。
拟用这一身征尘来侧面表达下自己的迫不及待。
想着让公主知道自己的心意之余,万一开心,再给他来个爱的亲亲……
结果事实证明,梦想总是丰满的,现实却充满了骨感。
雍亲王府倒是没有直接关门放狗,而是客客气气的把他迎了进去。可到了目的地之后才发现,不但有公主还有王妃,侧妃,更有公主的异母妹子。
生于康熙四十四年,如今喊九岁,实则七周多点的小姑娘还团团一片孩子气。甫一见面,就将两条眉拧成了毛毛虫,万分挑剔地看他:“就是你要娶我姐,当我姐夫?”
还未等张若淞拱手,跟未来小姨子见个礼。
这源源不断的小挑剔就来了:“太白了,也瘦,没点子威武雄壮的劲头!忒不阳刚,比不上十叔。眉眼倒是漂亮,可十叔说了,男人最要不得的就是漂亮。就跟那鲜花似的,越娇艳,越招虫子!”
“九叔府上妾侍就不少,你不会比他还多吧?”
张若淞:!!!
乌拉那拉氏&李氏&宁楚格:!!!齐齐倒抽了口冷气,无限震惊地看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破丫头:“穆图尓贺!你这破丫头,在胡吣什么?这是你个小丫头家家该说,能说的话么?”
穆图尔贺掐小腰,眼睛瞪溜圆:“事关我和姐姐一辈子,我怎么就不能说两句了呢?”
“总得看看这个人到底如何,才能决定是要进宫去,求皇玛法换一个人选。还是将就将就认了他当姐夫,我再去他们府上尽量找个威武雄壮一点的,做我额驸啊!”
“你还说?”乌拉那拉氏怒,伸手拧上了她的耳朵:“都已经开蒙念书的大姑娘了,怎的还越发五状,什么胡话都敢往外吣了?”
“来人,赶紧把她送去宋侧福晋那里,将她刚刚所说的那些疯话,一字不落地转达给她,让她好生教教!”
自来受宠,从未受过这等待遇的穆图尔贺大急,挣扎着不肯走。
可她那点小力气,又怎么挣得脱那些膀大腰圆的婆子?最后也还是被哭喊拉了下去!
连她最最疼爱亲近的姐姐都没能救得了她。
呃,宁楚格也没开口救。
不是不疼,不是不爱。恰恰相反的,正是因为够疼够爱,她才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古人云,溺子如杀子。说得就是过度溺爱,容易对孩子成长起到毁灭般的害处。前些年她还小,不愿意与自己分开,不是惦记让姐夫入赘,就想着姐妹同嫁兄弟的,倒也无伤大雅。
如今……
就很不合时宜。
以至于把哭闹不休的丫头拉下去后,福晋乌拉那拉氏就对准女婿福了福身:“教导无方,让若淞见笑了。回头定然严加管教,还请你多担待些,切莫走露风声。免得影响了她的闺誉甚至以后婚嫁。”
这张若淞哪里敢受?
慌忙避过这一礼,认真拱手:“王妃这就折煞晚辈了,格格天真烂漫,与公主姐妹情深。诚是公主之福,也是晚辈之福。”
“童言稚语,晚辈并没有放在心上。横竖往后的日子长着,格格总会长大。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不阳刚不威武雄壮,不代表没有担当。长的好的,也未必花心,就会纳妾让妻子难过。”
他倒是宠辱不惊,可出了这么大个乌龙,乌拉那拉氏跟李氏,算是彻底站不住脚了。双双以准备膳食,茶水等名义出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