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樱醒来时,脖子上的淤青已经化开,只留下丁点的痕迹。
重樱坐在床头,用手摸着颈侧,神色怪异。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觉得她的脖子酸疼。她叫春儿拿一面镜子给她瞧,果真疼的地方隐隐留下了青色的印子。
重樱仔细回忆着淤青的来源,死活想不起来,脑海中一片空白,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段记忆。
春儿道:“您是不小心从阁楼上摔下来的,大夫说,可能是受刺激了,暂时性失忆。”
重樱满脸疑惑:“摔的?”
“那阁楼平时很少有人去,大人说,您生性贪玩,就爱调皮捣蛋,这次长长记性也好。”春儿拿着衣服给她套上,“这次多亏被大人撞个正着,下回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说话间,屋外响起宫明月和霜降的脚步声。宫明月听闻重樱已经醒来,命霜降去厨房取了药和几份小食,用食盒装了,拎了过来。
“师父。”重樱讷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宫明月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有。”重樱摇头,坐下。
宫明月取出药碗,搁在重樱面前的桌子上。
重樱一看到那黑不溜秋的药汁,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跟斗败了的大鹅似的:“可不可以不喝药?”
“不可以。”宫明月干脆地回答,“我盯着你,一滴都不许剩。”
宫明月满脸写着没得商量,重樱只好苦哈哈地端起药碗。幸好宫明月带来的小食中有一碟子桂花糕,能稍解苦味。重樱一口药汁一口桂花糕,将药汁抿尽。
接下来的数日,宫明月每天都会亲自来一趟,盯着她把药喝下去。任凭重樱撒泼耍赖,还是卖萌打滚,丝毫无法动摇他的决心。
重樱努力地回想着那日摔下来的记忆,依旧一无所获,她不信邪地盘问其他人,没有人看到她从阁楼上摔下来,除了宫明月。
重樱对宫明月是不信任的,他的话,她向来只信三分。看到春儿的时候,她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她是不是被宫明月抹了一段重要的记忆?
但她和春儿不一样,春儿时常发呆,反应慢一拍,她的思维很灵活,也没有任何迟钝的症状。
这让重樱怀疑,问题会不会出在每日服用的药上。
到了第七日,重樱把十三和十四喊了过来,给了它们一个藤球,可把十三和十四高兴坏了,抢着去玩藤球。
重樱倚门而立,看着它们在院子里你追我跑,弯起唇角笑了笑。
因地龙烧得暖和,这些日子她屋子里的几盆兰花开得香气宜人,她抱了一盆放在桌子上,权当装饰。
算一算,又快到服药的时间。
宫明月准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在她苦着脸捧起药碗时,忍不住安慰道:“这是最后一碗。”
重樱简直高兴得想蹦起来。
她双手托着碗,眼睛往屋外瞟,在宫明月望过来时,装模作样地吹着碗面上的热气:“有点烫,再凉一会儿。”
屋外十三和十四快打了起来。
藤球只有一个,十三和十四都想据为己有。十三正是窜个头的时候,长得一日比一日高,十四已经无法靠着体型的优势,完全碾压它。
一狼一虎扑来扑去,都在抢那只藤球。十四一个飞扑,两只爪子刚抱上藤球,还未来得及高兴,十三一个箭步疾冲过来,一个脑袋将藤球顶飞。咣当一声,藤球射进屋内,将几案上一只梅瓶击落。
梅瓶一落,引起连环反应,几案上的器具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趁着宫明月转头的空档,重樱飞快地将药汁倒进了兰花盆里,然后捧着空碗,做出一饮而尽的模样。
“师父,喝完了。”重樱乖巧地将药碗递过去。
宫明月没有起疑,在她掌心放了三枚糖豆。
重樱摔下阁楼的消息,传得整个镇妖司都是,以至于重樱重新去镇妖司上任时,镇妖司上下都向她投来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关切目光。
他们大概想不通,堂堂灵女怎么会从阁楼上摔下来,重樱也想不通,她都不敢告诉他们,她把自己摔失忆了。
近日来,常有妖怪作乱,镇妖司各地分部频频发出支援请求,卫无欢将天都城内的猎妖师几乎派出去一大半,萧晔和冯楚楚这种新考核进来的猎妖师,也跟着出去历练了,只有重樱像个吉祥物,整日不是在看卷宗,还是在看卷宗。
不过重樱这个灵女的身份,也并非完全没有用,灵女是民心所向,皇帝将她的身份公开后,军心大振,将快要打过来的昭仁太子旧部一举击退,连连收回六座城池。
一个是还未证实身份的旧太子,一个是百姓信仰的灵女,根本没有可比性。
重樱看了一上午的卷宗,午休时,有个少年猎妖师跑过来禀告,清平公主在府外候着,请她出门一叙。
重樱披起狐裘,走出大门,果然见一辆马车停在墙下。侍卫见了她,恭敬地撩开车帘,请她上车。
萧锦惜坐在车内,手里拿着一支珠花,正在发呆。
沈霁不善解风情,他从未对萧锦惜说过什么甜蜜话,这支珠花是上回他们两个一起逛街时,萧锦惜死乞白赖讨来的。
她有无数钗环首饰,哪一个不比这支做工粗糙的珠花精美,偏偏萧锦惜只爱这一支,日日不离身。今日她戴着这支珠花出门,珠花毫无预兆地从发间脱落,将花朵摔成了两半。
“锦惜。”重樱出声打断了萧锦惜的沉思。
沈宅一别后,重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她,沈霁实在吓坏了她,她现在根本不敢独自见沈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