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非有意欺瞒,我只是……只是……”事已至此,无法再欺瞒下去,只能亡羊补牢,减少损失,重樱默然片刻,期期艾艾开口,“担心你会责怪我。”
宫明月眸色黯淡:“抱歉,让你受惊了。”
他不知道重樱看到的他是什么样的,重樱对他有诸多误会,他向重樱坦白这一切,是想告诉她,纵使她不是原来的樱樱,他亦不会伤害她。
但似乎起了反作用。
重樱垂下眼睛,睫毛不住地颤动着,看起来快要缩成一小团了:“我也并非有意占用她的身体,我不知道该怎么把身体还回去,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睁开眼睛,就成了她。”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究竟从何而来了吗?”宫明月眉目间拢着一层柔光,声音比四月的春风还要轻柔。
重樱茫然摇头:“我没有从前的记忆。”
“不记得从前?”宫明月眼底划过一丝狐疑。
重樱坚决地点头。说一句谎,要用一百句谎去圆,她宁愿说一百句谎言,也不愿将自己的老底掀给宫明月看。
这是她最后的底线。
“大概、大概在国师府里游荡了很久,看着你收徒,看着你与她朝夕相处,不知不觉就记下了很多东西。”重樱怯怯地抬起眸子,惴惴不安地与他对视着。
她在赌,赌宫明月要与她敞开心怀,培养感情,不会再动用真言酒。
重樱的说法误打误撞与宫明月的猜测对上了。
天地之间有很多超出掌控的未知,哪怕强大如宫明月,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他能窥尽天机。
他竟不知,他的府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缕幽魂,她会不会每日跟在他身后,像个小跟屁虫,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宫明月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重樱一直在暗暗观察宫明月的表情。庆幸的是,她瞎编出来的鬼话,宫明月信了。
“我以后……还能叫你师父吗?”重樱弱弱地问道。
“你想唤什么便唤什么。”宫明月顿了一顿,想起什么,“不可当着我的面,用那些大不敬的外号。”
“背地里也不可以。”他又严肃地补充了一句。
重樱踏出宫明月的房间,迎着拂面而来的咸涩海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顺利蒙混过关。
只是,可惜了那壶真言酒。
重樱并不觉得愧疚,宫明月不肯饮真言酒,她又什么理由,对他毫无保留。
她的谎言没有恶意,只是在保护自己。
她转过身去,替宫明月关上了屋门。
屋门合起的瞬间,重樱的身影消失在海与天的背景里。
宫明月静静凝视片刻,收回目光,扫过桌上的真言酒时,稍稍一顿,眼底再次涌上浓得化不开的墨色。
那些真心话,不是他不肯说,是他怕重樱听了,会吓跑。
大船继续在海上航行着。
气温越来越低,没过多少日子,天空飘起小雪。重樱将能穿的衣裳,都找出来穿了,她呵出一口热气,搓着手,走进凛冽的寒风里。
海上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冯楚楚蹲在甲板上,正在给十四喂肉干。
十四眯起眼睛,一脸谄媚的表情。冯楚楚将最后一块肉干给了它,双手摊在它面前:“真的没了。”
十四站起来,四肢发力,浑身抖动,将沾在皮毛上的雪粒尽数抖落下来。
冯楚楚笑眯眯地揉着它的大脑袋。她先前最怕这只大老虎,现在反而是整条船上最黏十四的。
“灵女姐姐,你看,前面有船。”冯楚楚突然指着海面说道,“船头有人!好像是位年轻的白衣公子!”
重樱眨了眨眼睛,极目望去,白茫茫的雾气里,一艘黑色的大船若隐若现,船头挂着一面旗帜,上面的标识有些眼熟。
“镇妖司?”重樱呢喃,“那是……卫无欢!”
那在海上航行了将近半年的,的确是镇妖司的船,站在船头的白衣公子,也的确是卫无欢。
自重樱被劫去妖族后,镇妖司的船就一直在这片海域徘徊,企图寻到去妖族的路。但卫无欢没有宫明月幸运,海水倒灌后,他呛了水,险些淹死在海中,幸好镇妖司的猎妖师及时将他捞了上来。
重樱看见了卫无欢,卫无欢自然也看见了重樱。重樱使劲朝卫无欢招手,叫冯楚楚去通知傀儡人,将船调转方向。
片刻后,两艘船成功会师。
“卫大人,好久不见。”重樱笑盈盈地与卫无欢打招呼。
卫无欢身边的女猎妖师名唤丁思雨,看到重樱的瞬间,比卫无欢还要激动:“灵女,总算是找着您了。”
重樱还记得她,她以前看自己总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哪哪都讨嫌,这般和善的态度,简直是破天荒。
“丁姑娘,客气。”
“灵女和大人一样,唤我小丁即可。”
重樱问:“这些日子以来,你们一直都在海上?”
丁思雨道:“大人担心您的安危,执意亲自寻找,除了重要事务需他处理,偶尔赶回镇妖司,大多时候都是在海上的。”
说到此处,丁思雨的眼神中,难免含了点怨念。
重樱心道,难怪卫无欢看起来消瘦憔悴许多,连皮肤都粗糙了。
只见眼前这白衣公子,墨发飘飘,面如冠玉,满身冰雪般的寒意,目中隐含剑锋,唯有身形略嫌单薄,削弱了这份肃杀,难得为他添上一份脆弱感,直叫众人惊觉,原来卫大人也是个美人。
gu903();他开口超过五个字就结巴,是以自打重樱等人出现,初时与重樱、宫明月、师千羽打过招呼后,再未多言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