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瑶用墨蓝色的钢笔尖重新描摹过自己名字,墨渍团团聚集在最后一竖的尾巴上,在头顶灯光的照射中反射出晶莹光点。

她偶尔会觉得,自己的“瑶”应当是飘摇的“摇”,她不是金尊玉贵的琼琚,而是细轻的柳絮,京海的风吹向哪边,她便随势飘往哪处。

窗外天阴似墨,不比她手中钢笔的墨囊清亮多少,教室里开着灯,上午第四节课前,大家都没什么心思上课,纷纷凑在窗前观望诡谲翻腾的云海。

“你眼瞎啊——!”

“你才眼瞎!”

前方窗台忽然爆发起争端,也不知谁碰了谁,谁挤了谁,两名同学忽然你来我往地骂起架来。

争执升级成不可调和的冲突,两人推搡拉扯着动起手,稚声交锋掺和起别人劝解架势,不受控制地往黄瑶的一侧倾倒,她躲身往旁边避了避,整个人出于茫然状态,冷不丁挨了一肘。

不知是谁情急之下嚎了一嗓子:“别打了!还闹!老师来了!”

一场硝烟最终被孙老师驱散,眉眼犀利的班主任敲着三角板教训,末了脸色缓和,和颜悦色地对黄瑶道:“你收拾书包吧,有人来接你了。”

黄瑶惊讶地抬头,脱口问道:“是爸爸吗?”

孙老师的表情登时一言难尽起来。

不是。

天阴,却并不如七八月那般闷热窒息,走出教学楼,一股凉潮的湿气扑面而来,实验小学的伸缩拉门将一辆黑色轿车切割成段,白衣身影就在浮在隔断前面,与浓墨的背景强行区分出来,亮堂堂地站在那。

那个男人身后还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替他在头顶撑起一把黑伞,黄瑶在他夸张的招呼下走过去,抬头望他,两条长长的马尾辫从肩头滑向身后。

“高叔叔好。”她乖巧地称呼着,天真地问,“我爸爸呢?”

“你爸爸很辛苦嘛,后天是瑶瑶的生日,高叔叔给你过,好不好!”

他的语气激昂兴奋,似乎哄孩子的生日会确是他的毕生追求,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渴望在一片光华盛大中做高高在上的主人公,高启强知道,没有孩子会拒绝这个。

但面前这个身着校服,背着廉价书包的小姑娘,眼中仍旧是一片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