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乐莹横了他一眼:“若本宫要在外头留宿几日,莫非你也要一直不睡觉?”
“那倒不至于,但殿下临回来那日,老奴肯定还是要等的。”老管家说着话,随她一起往府中走。
赵乐莹叹气:“你当真是越来越迂腐。”
“哪里是迂腐,老奴不过是想让殿下知道,不论您何时回来,都有家里人等您罢了,”老管家对上她时总是慈眉善目,平时那些坏脾气半点都不剩,“老奴年纪大了,也不知还能等殿下几年,殿下还是不要拒绝老奴了。”
赵乐莹停下脚步,不悦地看向他。
老管家一愣:“怎么了殿下?”
“不准胡说八道,你得给本宫长命百岁才行。”赵乐莹一脸严肃。
老管家哑然半天,失笑:“行!就冲着殿下这句话,老奴也要长命百岁。”
赵乐莹这才满意,脚步虚浮地继续往寝房走。
老管家笑呵呵地跟在后面:“殿下,老奴看马车里有几天酒,不知殿下是打算放进库房,还是留着这几日喝?”
“暂时放在厅中吧。”赵乐莹回答。
老管家应了一声,将她送到主院之后,看到砚奴在院中站着,便识趣地先一步离开了。
“殿下。”砚奴唤了她一声。
赵乐莹显然没想到会看到他,抿了抿唇后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殿下回来。”砚奴回答。
赵乐莹抬眸:“不是说了,要你休息吗?”
“殿下一个人出门,卑职无法安心休息。”砚奴回答。
赵乐莹觉得这段对话莫名熟悉,想到什么后笑了:“你与管家,合该是亲生父子才是。”说的话做的事,简直是一模一样。
“砚奴一向视他为亲父。”砚奴回应。
赵乐莹轻哼一声,走到他面前,感觉到他身上的潮气后愣了一下:“你等多久了?”
“回殿下的话,从殿下离开开始等的。”
她离开时不过是傍晚,如今已经是子时……想到他等了两三个时辰,赵乐莹愣了一下,回过神后顿时什么气都消了:“你怎这般死心眼儿,不知道本宫会很晚回来吗?”
砚奴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赵乐莹被他看得莫名脸热,清了清嗓子后别开脸:“行了,本宫已经回来,你也回去歇着吧。”
“是。”
砚奴垂眸答应,低着头往外走去。
快走到院门口时,身后传来赵乐莹清浅的声音:“本宫明日无事,带你出门泛舟吧?”
砚奴眼眸微动,不受控制地回头看向她。
月光下,她一身水红衣裙,款款而立如同仙子。
“……好。”
赵乐莹笑了一声,扭头回了寝房。
她走之后,院中就只剩下砚奴一个人了,他静站许久,才转身离开。
因为赵乐莹一句话,他一大早便起来了,如昨日一样站在主院里等着。怜春带着丫鬟们来给赵乐莹梳妆时,就看到他木头一样立在院中。
“何时来的?”怜春问。
砚奴静了静:“一个时辰前。”
“……天不亮你便来了?真是发疯。”怜春无语地横他一眼,进屋之后便同赵乐莹说了。
赵乐莹哭笑不得:“他是有多想出门?”
“砚侍卫只是想同殿下一起出门而已。”
怜春尽可能暗示,然而赵乐莹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让人给砚奴搬了个凳子出去。她叹息一声,心里有些可怜砚奴。
赵乐莹收拾了小半个时辰才从屋里出来,坐在凳子上等着的砚奴立刻起身迎接:“殿下。”
“马车可备好了?”赵乐莹问。
砚奴颔首:“回殿下的话,都备好了。”
“如此,咱们便走吧。”说着,她将手伸了过去。
砚奴立刻扶住她的手腕,两个人一同往外走。
因为今日要出门,赵乐莹特意没用早膳,和砚奴一到东湖,便找了家摊子坐下。
“我要吃汤圆。”两人今日都是便装简行,赵乐莹便随意了些。
砚奴应了一声,要了碗汤圆给她。
赵乐莹吃了一口,视线便落在了其他吃食上,砚奴不等她吩咐,立刻过去买了。不多会儿的功夫,两人面前的小桌上便摆得满满当当。
“老夫摆摊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您二位这样吃早点的。”摊主笑道。
赵乐莹也跟着笑:“我家中管得严,平日鲜少吃到这些,好容易能出来一趟,便想都尝尝。”
她这句话半真半假,假的是出来不算少,家里也无人敢管她,真的是砚奴确实不大喜欢她吃这些摊子上的东西,每次她要吃时,他便各种转移她的注意力,只有像这样偶尔出门游玩,才会纵着她。
“您买这么多,怕是要吃不完的。”摊主提醒。
“无妨,我身边这位胃口还是不错的。”赵乐莹说着,只吃了两口的汤圆便推到了砚奴面前,砚奴面不改色,直接拿着她用过的汤勺舀了吃。
赵乐莹又尝了尝油条,还是只吃几口便递给了砚奴,砚奴负责将剩下的都吃了。两个人安静地配合着,很快一桌子吃食便没了大半。
摊主看得目瞪口呆,直到砚奴吃完最后一份东西,他才不由得赞道:“还真是半点不浪费,小娘子,您家夫君可真了不得,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吧。”
夫君?赵乐莹和砚奴同时一顿,砚奴张嘴便要解释,赵乐莹及时拉住了他,笑着答道:“确实是练家子,在大官家里做侍卫的。”
砚奴放在桌下的手逐渐攥紧。
“怪不得,这身板,还真不是一般的结实。”摊主又夸。
赵乐莹含笑应了几句,便找借口带着砚奴离开了。
两人走出很远,砚奴才突然问:“殿下为何不解释?”
“麻烦。”赵乐莹回了两个字。
砚奴眼神一暗:“是。”确实麻烦。
赵乐莹听出他情绪不对,立刻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然而他表情平静,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两人一路无言走到岸边租了条小船,赵乐莹在砚奴的搀扶下上了船,坐在船头四下张望。砚奴站在船尾划桨,视线始终在她身上。
正是清晨时分,湖面上一个人都没有,赵乐莹坐了片刻,突发奇想脱掉了鞋袜,挽起裙子便将脚泡到了水中。
“殿下,不雅。”砚奴看到她莹白的脚趾,不由得蹙起眉头。
赵乐莹用脚趾拨了拨水:“又没外人。”
她不当回事,砚奴只得四下看了一圈,朝着湖中心划去。
赵乐莹低着头看水,看得久了眼前有点晕,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还没等她坐稳,一只宽厚的大手便攥住了她的胳膊。
她抬起头,忍不住笑了一声:“你怎么这么快。”
“看水看得久了,会头晕。”砚奴说着,将她的两只脚从水里抬了出来,手指所触碰到的地方,已经冰凉一片,“殿下冷吗?”
“不冷,”赵乐莹动了动脚趾,“你知道会晕,为何不提醒本宫?”
“卑职提醒了殿下会听吗?”砚奴反问。
赵乐莹扬眉:“不听就不说了?你就不怕本宫掉进水里?”
“卑职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砚奴说完,从怀中掏出锦帕,一点一点擦她脚上的水。
他的手指时不时会碰触她的脚心,赵乐莹觉得痒,总忍不住后退,砚奴几次都没彻底擦干净,最后无奈地看向她:“殿下。”
“……太痒了。”阳光下,她的脸红扑扑的,鼻尖上沁着细细的汗。
砚奴看得喉结动了动,最后生生低下头,用自己的袍子直接将她的脚裹住擦了擦:“这样便不痒了。”
“嗯。”赵乐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任由他用袍子继续抱着自己的腿,直到双脚恢复温暖,她才缓缓开口,“好了。”
砚奴垂着眼眸扯开锦袍,拿起她放在一旁的鞋袜仔细为她穿上。赵乐莹低着头看着他熟稔的动作,心跳突然有些快了。
“殿下,好了。”砚奴开口。
赵乐莹眨了一下眼睛,只觉得方才心跳快的一瞬只是错觉。
两个人在船上待了大半个时辰,又一同去骑了马、逛了集市,游玩了一整日才回府,快到家时,赵乐莹已经彻底没力气了,倚着砚奴便睡了过去。
马车直接从后门进了院子,停下时赵乐莹也醒了,抬眸看了眼砚奴后下意识笑了一下。
砚奴看着她上扬的唇角,视线无法避免的变得温柔:“殿下,该下车了。”
“嗯。”赵乐莹应了一声坐直,待他下去后朝他伸手,砚奴直接扣住她的腰,直接将人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双脚落地时,赵乐莹还扶着他的肩膀,二人乍一看像是抱在一起。前来迎接的老管家脚下一停,待二人分开后又很快走了过去:“殿下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赵乐莹笑道。
老管家看到她的笑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殿下难得这般高兴,日后定要多出去走走,别总是往醉风楼去。”
“嗯,听管家的。”赵乐莹与他闲聊几句,便开始犯困了,于是直接往寝房去了。
她一走,管家立刻眯着眼看向砚奴:“你今日都带着殿下做什么了?”
砚奴面无表情,将从早到晚的事都说了一遍,管家轻哼一声:“下次带殿下出门,切记要懂些分寸,既要让殿下多走动,又不能累着她知道吗?”
砚奴一听便知道他在故意找茬,沉默一瞬后开口:“你为何不满?”
管家没想到心事直接被他拆穿了,干脆也不再找别的借口,而是直接教训:“你方才是怎么接殿下下马车的?”
砚奴沉默。
“以前你不懂事,殿下年纪小,你总是直接将人抱下来也就罢了,如今一个个的都不小了,即便殿下不在意男女大防,你也该多注意才是,”管家冷哼,“下次再接殿下,你给我规规矩矩的用马凳,不准再对殿下动手动脚。”
“我没有动手动脚。”砚奴蹙眉。
管家横他一眼:“我不瞎!”
砚奴见与他说不通,干脆转身离开。管家一看反了你了,当即挽起袖子追了上去。
他们在西院鸡飞狗跳时,赵乐莹在房中泡脚,走了一整日的脚此刻有些泛红,被热水浸泡之后,只觉四肢百骸都舒服了。
赵乐莹起初是坐在床上泡脚,渐渐身子都软了下来,干脆往后一倒,上半身呈大字状瘫在床上。怜春进来时忍不住笑了:“殿下今日是累坏了吧?”
“玩的时候倒不觉得,这会儿才发现走太多路了。”赵乐莹闭着眼睛叹气。
怜春走上前来,轻轻为她按腿:“能叫殿下不觉得累,看来是真的尽兴了。”
赵乐莹扬了扬唇,没有回应她的话,躺着躺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两刻钟后,怜春正要给她盖被子,便看到她突然睁开了眼睛:“……殿下?”
“嗯,”赵乐莹眨了眨眼,“本宫睡了多久?”
“也就两刻钟而已,”怜春哭笑不得,“殿下这个时候醒了,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赵乐莹扯了一下唇角:“十有八九是睡不着的。”
“那奴婢陪着您打发时间。”怜春忙道。
赵乐莹微微摇头:“你每日里活计不少,就别在这儿耗了。”
“可殿下您一个人……”怜春迟疑。
赵乐莹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周家庶子送的那几坛酒,当即眼睛一亮:“你且去厅中搬一坛酒来,我小酌几口应该就困了。”
怜春知道她每次喝完酒睡得就特别沉,闻言便答应一声,扭头去拿酒了。她没有照赵乐莹说的,直接搬一坛过来,而是先带去了厨房,又用精致的酒壶盛好,这才端着往主院去。
走到一半时,突然撞见了出来巡逻的砚奴。
砚奴看一眼她手中的酒壶,蹙了蹙眉问:“殿下这个时候要饮酒?”
怜春笑了一声,将赵乐莹睡了一会儿又醒来的事说了,砚奴抿着唇,始终盯着她手中的酒壶看。
怜春顿了顿,试探:“要不……你去给殿下送去?”
“嗯。”砚奴没有犹豫,立刻接过酒壶往主院走。
怜春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怔了半天后苦涩一笑。
主院寝房内,赵乐莹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怜春,正要叫人去问问时,门口突然传来吱呀一声响,她顿时眼睛一亮:“你可算回来……砚奴?”
“卑职代怜春送酒来。”砚奴开口。
赵乐莹眨了眨眼睛:“你怎么还没睡。”
“殿下不是也没睡。”砚奴说着,将酒放到了桌子上,尽可能不去看只着里衣的她。
赵乐莹却不甚在乎,穿上鞋直接到桌边坐下:“既然没睡,就陪本宫小酌几杯吧。”
“卑职待会儿还要巡视,不能饮酒。”砚奴拒绝。
赵乐莹笑了笑:“那今晚不去巡视了就是。”
“殿下安危重于泰山,不可轻视。”砚奴面色严肃。
赵乐莹叹了声气,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你啊,真是愈发不知变通了。”
说完,她将酒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顿时在舌尖绽开,她不由得眯起眼睛,肩膀也缩了起来:“好辣……”
“若是不好喝,殿下不必勉强。”砚奴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赵乐莹摆摆手,缓了片刻后长舒一口气,又倒了一杯酒仔细打量:“这东西究竟是什么酿的,辛辣泛苦,全然没有一点粮香,偏偏酒味浓郁,多闻两下都叫人觉得醉醺醺。”
砚奴早在酒拿回来时,便已经测过没有问题,但闻言还是开口道:“周家那个庶子心术不正,他的东西想来也不是什么好的,殿下不要贪杯。”
“味道挺新鲜,本宫再尝一下。”赵乐莹说罢,又一杯酒下肚,然后身体都热了起来。
她惊讶地睁大眼睛:“这酒倒是暖身,剩下那些别开了,留着冬天给管家喝。”
“是。”砚奴答应。
赵乐莹越喝越觉得热,越热便越想喝,很快脑门便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因为她衣衫不整,砚奴不敢看她,这才一直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砚奴……”她眼眸波光流转,“本宫怎么觉着有些不太对?”
砚奴顿了一下,抬头看到她的脸颊后顿时蹙起眉头:“殿下,你的脸很红。”
“……我感觉到了,有点难受,”赵乐莹放下杯子,如猫儿一般趴在桌子上,“身子也奇怪得紧,说不出的感觉。”
“殿下稍安勿躁,卑职这就去请太医。”砚奴说罢便要起身,却被她抓住了腰带。
赵乐莹深呼一口气,尽可能维持理智:“你先将我抱去床上。”
“……是。”
砚奴应了一声,径直将她抱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不经意间扯开了她的里衣,小衣没有遮住的大片风光瞬间暴露。
他忍着低头去看的冲动,咬着牙将她抱到了床上,正要离开,却被她缠了上来。
“殿下……”
“我不舒服……”赵乐莹的膝盖无意识地抵着他的腰,“你帮帮我。”
砚奴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她的身子也开始泛红了,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愈发多,眼神也逐渐涣散。
“殿下。”他似乎猜到这酒是什么东西了,“卑职现在去找太医,为你开一剂解酒的药,你很快便能好了。”
“不要药,要你。”赵乐莹不傻,逐渐也明白自己是怎么回事了,身子像是有蚂蚁在咬一般难受,她无法再忍受一瞬,只能求着砚奴为她纾解。
砚奴听出她并未完全失去理智,呼吸也跟着重了起来:“殿下当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知道,你过来……”赵乐莹见他不动,顿时失了耐性,哽咽着去解他的衣衫。
砚奴的眼底都泛红了,双手克制地攥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爆开。他心里清楚,眼下赵乐莹要他,只是因为他方便,而非对他有兴趣,一旦他做下去,或许他们主仆的关系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以她的性子而言,甚至可以从此避他如蛇蝎。
要继续吗?
他看着盛开的赵乐莹,到底还是俯身吻了上去。
不管今后会如何,今夜他只要月亮为他一人而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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