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良生摇头轻叹,内心腹诽:明明是个一心向阳的人,偏生要做尽恶事。
两人各饮了一杯茶,周良生道:“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沈颢素来话不多,如今更是少言寡语:“我说过,我会助冀侯一臂之力,你只管静等即可。其他莫要多问,像个多嘴的妇人。”
周良生:“……”他多说什么了?他入京这么久,也才与沈颢单独见过两面而已!
晓芙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
她脑子里一直会浮现出兄长今日站在戏台上,挥剑杀人的场景。
曾经在桃花坞,兄长为了救治一只断了腿的麋鹿,会夜夜守着它。
晓芙若非是亲眼所见,她根本就不会相信,兄长会杀人如杀鸡,一刀一个,毫不拖泥带水。
“芙儿,你要记住,这世上最金贵的东西,就是人命。”
这是兄长常对她说的话。
这话在耳边萦绕,迟迟挥之不去。
许久之后,晓芙才睡下。朦朦胧胧之中,她像是做梦了,又像是回到了久远的过去。
她看着兄长背对着她站着。
晓芙试图唤了一声:“兄长?”
沈颢没回头,晓芙朝着他走了过去,在看见他沾满鲜血的双手时,晓芙怔然在原地:“兄长……你!”
沈颢朝着她温和的笑,就如以前一样,还是那个温暖的兄长:“芙儿,别怕兄长好么?兄长这就带你走,离开京城,离开萧慎,离开这是非之地。”
晓芙后退,连连摇头,沈颢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却朝着她伸了过来……
“啊!”
晓芙惊醒了。
内室,灯火如豆,时辰尚早,外面漆黑一片,西北风呼呼刮着,廊下摇晃的灯笼投下可怖的黑影。
外室守夜的婢女睡得正熟。
晓芙在迎枕上靠了片刻,她突然想起了一桩事来。
当初渣爹重伤,她在他伤口上取了一些毒血下来,原本她一直想查出是什么毒,但小药鼠数量不足,她还没着手彻查。
今夜不知是怎么了,晓芙无心睡眠,心头挤压的困惑一点点多了起来。
她下榻去验证一桩事。
……
天明时分,婢女进屋/伺/候/时,就见晓芙坐在一笼子小药鼠旁一动也不动。
走近一看,那些小药鼠都已奄奄一息,四仰八叉,而晓芙彻底失神,她手里抓着几只小药瓶,也不知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地下寒气重,姑娘莫要冻坏了身子。”婢女上前提醒道。
晓芙面色煞白,下唇因为她无意识的轻咬,而破了一层皮。
她被婢女搀扶了起来。
晓芙眼中没什么焦距,神色涣散,喃喃道:“准备衣物,我要洗漱,一会出一趟门。”
婢女觉得古怪,但还是应下了:“是,姑娘。”
今日是大年初一。
但昨天皇宫出了大事,英王被人谋杀,全城百姓不敢大肆过年,每家每户都只是贴了对联,没什么声响,皆是冷冷清清。
马车缓缓行驶在结了冰的街道上。
晓芙怀里抱着一只汤婆子,但她丝毫温度也感觉不到。
她一直在回忆——
从她有记忆开始,几乎所有的一切都与兄长有关。
兄长教她人情世故,教她谋生过日子,教她三脚猫的防身功夫和医术……
来到京城,再次见到兄长,天知道她有多么高兴。
但老天总喜欢捉弄人,总不愿意让人顺遂,也总爱在人充满希望时给人致命一击。
不知过了多久,晓芙听见外面有人说话:“姑娘,到了。”
她顿了顿,有些事情她心里很清楚,倘若今日当面与兄长对峙了,那么他们兄妹之间就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若是不对峙,她只会自己把自己憋死。
撩开厚重的绒布车帘,晓芙下了马车。
冬阳才将将冒出头来,晨光熹微,照在人脸上,没有半分温度。
沈府,守门护院见来人是晓芙,对视了几眼,这才道:“周姑娘且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