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呆愣的目光中,他声音低低道:“安静些。”
他的声音清润温和,有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女童眼眸微亮地点点头,没有再哭一声。
眼前这个人,和那些凶神恶煞的锦衣卫截然不同。她从未见过生得如此好看之人,说话也是无尽温柔。
“侯爷,都清点过了,二百二十一人,与名册相符。”
李韬颔首,忽然察觉到什么,垂眸向下一望。
原来是那女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袍,正仰首望着他。
她雾蒙蒙的眼睛里有点点渴切的莹光,就像绝望之人在一片漆黑之中看到了一丝光亮。
他目光静静看着她,须臾后,轻声道:“动手吧,别留活口。”
李韬走出陈家大门的时候,楼知春已经在门口的马车里坐着等他了。
他眼里掠过一丝讶异,淡淡道:“楼大人不是告了两日假么?”
楼知春挥挥手:“别提了,我还以为我母亲是真的发病,哪知道那不过是她用来留住我表妹的手段,可气死我了......”
李韬笑了笑,没说话。
楼知春盯着他:“我来找你是有正事。”
“什么事?”
“浙江那边突发涝灾,情况越来越严重了,太子今早奏请,提议皇上开坛祭祀,求神止雨,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何怪之有?”
“奏请开坛祭祀,可不像太子的作风啊,”楼知春道,“再说了,最近的东宫案加上恒王险些被杀的事,皇上正为了燕王世子和燕王府胶着,哪里有什么心思兴师动众、开坛祭祀?他就不怕碰个钉子?”
“你错了,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开坛祭祀,”李韬缓缓道,“近日京城纷争不断,谢重娄是皇室子弟,在这个灾情关口闹出此等丑事,岂不显得天家昏庸、不置民生?浙江灾情严重,光用钱粮赈灾是不够的。”
楼知春久久不语,神情恍然。
李韬望着他:“你找我,恐怕是还有别的事要问吧?”
太子奏请祭祀的事,还不至于重要到让楼知春特意跑一趟。
“是,”楼知春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不过,我不确信侯爷会坦诚相告。”
李韬云淡风轻道:“你问吧,要不要跟你说实话是我的事。”
楼知春气结:“那我还问个......”
李韬扫了他一眼,他回过神,握拳咳嗽了两声:“我就是想问你,谢重娄的事,你是不是......和恒王联手了?”
李韬不语,楼知春皱眉,接着道:“恒王不是心智有问题么,莫非他是装疯卖傻?”
李韬:“谁说的?”
“什么?”
“谁说恒王殿下是傻子的?”
“可他明明......”
李韬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是皇上说了,还是哪个太医这么说了?再或者,是恒王自己承认了?”
楼知春双眸一睁,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说来,还真是......”
李韬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声音和缓道:“人总是会轻易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李韬回来的时候,苏允之正坐在罗汉床上绣东西。
她穿了件藕荷色的薄衫,长发随意挽着,显得有些稚嫩。烛火下,她的样子恬静温柔,与平素都不一样。
李韬无声无息地走过去,俯首看了一眼她绣的东西。
他生得高大,影子一下子挡住了烛火,投落下一片阴影。苏允之吓了一跳,没留神那针就扎进了肉里,血珠子一下子冒了出来。
李韬神色微变:“我看看......”
她往后一退,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自己把指尖含进了嘴里:“这点小伤,没事的。”
李韬没说什么,却抽走了她手里绣的东西,放到了一边,坐下来把她搂进了怀里。
后背和他的胸膛相贴的时候,苏允之激灵了一下。
这个人身上怎么总是这样烫。
“您饿了么,我让人去把饭菜端来。”
他道:“不用,现在还早。绣这些东西费眼睛,让底下人做就是了。”
苏允之觉得他今日有些怪怪的。
“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