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大郎也叫上,有些话,咱们不好说,大郎能说。”荀先生站起来,又交待了句。
“行,你赶紧去吧,我去让厨房准备。唉,这他娘的……”
韩统领站起来,骂着娘往后宅走。
……………………
周娥刚晃回住处,坐在廊下,仔细理了一遍吴兴找她这事儿,没理出什么头绪,正犹豫着是出去找家豆腐店吃豆腐,还是让老洪跟将军府厨房说一声,今天多送一份饭菜,还没犹豫好,老洪在院门外扯着嗓子一声通报:荀先生来了。
周娥忙站起来,几步出了院门。
荀先生看到周娥,忙拱手见礼,“周将军。”
周娥几步下了台阶,拱手见礼,“先生好。”
“将军到这剑门关,有六七天了吧?”
“七天半。”周娥干脆的接了句。
“真是一晃眼。”荀先生一脸笑,“本来,周将军头一天到,我们将军就该给周将军接风洗尘。可头几天,我没在这里,一切琐事,都压在我们将军手上。
周将军不知道,这会儿换这个换那个,正是最忙的时候,我们将军天天都是一睁眼就忙也忙不完。
这两天,我回来了,可前一阵子积下来的事儿实在太多,又想着周将军也不急着回去,这接风的事儿,就又拖了几天。
周将军今天忙不忙?要是不忙,我们将军想请周将军过府,接风洗尘。”
“不忙,我天天闲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就走?”周娥应的干脆无比。
“那咱们现在就走。”荀先生呵呵笑着,侧身让过周娥,和周娥一起,往将军府大门过去。
韩统领这趟接风宴摆在了将军府正厅。
周娥的住处就是将军府延出去的外院,荀先生过去,再请了周娥过来,也不过两三刻钟,这么会儿功夫,将军府正厅已经收拾妥当,正中一张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七八样精致凉菜,韩大郎正带着几个小厮,搬了四五坛子酒进来。
“不知道周将军喜欢喝什么酒,我多拿了几样过来,这两坛子是京城过来的,说是极好的新酿,这两坛子是成都府的好酒,这一坛子,是这剑门关当地的名酒。”
韩大郎见了礼,直起身子,就笑着介绍道。
“我酒量浅,也不讲究,我爱喝甜点儿的。”
“那周将军尝尝成都府这款玉酿。”荀先生笑接道。
韩统领从后面急步进来,和周娥见了礼,寒暄几句,客气无比的让周娥往上首坐。
周娥实实在在的推辞了两遍,见韩统领非让着她坐上首不可,不再多推辞,老实不客气的坐了上首。
韩统领和荀先生一左一右,韩大郎陪坐下首,酒过几轮,周娥脸就有点儿泛红。
韩大郎忙盛了碗汤递给周娥,韩统领一迭连声催着上热菜,荀先生给周娥倒了杯茶,说起来了闲话。
“听说周将军和王妃相交莫逆?”
“这个莫逆。”周娥抿了口酒。
荀先生推荐的这酒,味儿真是不错。
“看怎么说吧。
王妃到京城头一天,我就到她身边跟着了,跟着她看戏,逛街,听曲儿,到处吃,看戏能看到一起去,逛街也还行,吃能吃到一起去,后来还有桃浓。
桃浓是个惊世骇俗的,王妃看她跟看寻常人一样,这个那个,就是有杀人这样的事儿,也没什么。
我这话,你能明白不?”
周娥看着旬先生问道。
荀先生忙点头。
桃浓是个惊世骇俗的,这位周将军也是,那位王妃,嗯,也是!
“再就是,王妃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王妃,比如前儿你跟我说,王爷让我到这儿来,是要看看你们韩统领会不会杀了我,是拿我当探路石用的。
王爷吩咐我的时候,王妃也在边上,所以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
荀先生一脸干笑。
“也就这些,别的,王妃跟王爷一样聪明,我不行,笨得不通窍。
我常跟在王妃身边,看着她跟王爷说话,你一句我一句,我都听明白了,可就是不知道那话里是什么意思,看着他俩说着说着,你看我我看你,笑了,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笑了?
王妃话少,能三五天十来天不说一句话,王爷话也少,一整天一句话没有是常有的事儿,他俩,就那么坐着,王妃看了眼王爷,王爷就明白了,我是不明白。”
韩大郎被周娥说的笑个不停。
“听周将军这么说,王妃跟王爷一样,都是极不简单的。”荀先生笑道。
“那当然,要是简单了,她也活不下来。”周娥一口接一口的抿着酒。
“王妃跟周将军如此交好,性命相托,必定是因为王妃初到京城,就是周将军护卫左右。”荀先生示意丫头给周娥再添一壶酒。
“那倒不是,就是合得来。”
周娥随口答了句,看了眼荀先生,从荀先生看向专心听话的韩统领,放下杯子,笑起来。
“我不知道王爷和王妃为什么打发我来这一趟,不过今天吴兴找我,我琢磨着,十有八九,是这剑门关,王爷和王妃不怎么放心。”
韩统领脸色微变。荀先生忙笑道:“周将军这是哪里话……”
“从汉中到剑门关,这一路上,实在是险,韩统领跟秦国公主又有个杀父之仇。
你们想知道什么?”
周娥直截了当的问道。
“周将军这话……”荀先生一脸苦笑。
“周将军是个爽快人,我就直说。”
韩统领将酒杯拍到桌子上。
“不瞒周将军,我就是担心,秦国公主这仇,不能不担心,我这个人,脾气又硬,也没想过巴结王爷王妃,只怕得罪了人,自己还不知道,周将军过来这一趟,只怕就是王爷和王妃的警告。
唉,真是进不得退不得。”
“秦国公主这仇,照我觉得,根本不用理,不过这是我,不是你。
至于没巴结王爷王妃,嘿。”
周娥斜瞥着韩统领,一声干笑。
“王妃刚到京城头一年,都要穿大毛衣服了,王妃还是一身夏天的薄纱丝绸衣服,冻得鼻涕这么长,找了机会跑出去,到玲珑坊现买衣服穿。
满京城的人,从皇上起,到侯府的门房,连我在内,连王相府上那位安老夫人在内,个个袖手看着,没一个人伸手。
桃浓提过一回,说人人袖手,王妃很奇怪,说素不相识,人家为什么要帮她?为什么要对她好?
王妃这个人,跟王爷一样,看人看事明白的,都不像个人。
这会儿,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别说你没巴结王爷王妃,就是做点儿什么事儿,我觉得王爷王妃都不会计较。
蜀地归附这事儿,也不是人人都觉得好,这话我听王爷跟王妃说过。
我觉得,你们别想那么多,象秦国公主这事儿,你们见了王爷,干脆当面问问他。
要是你们觉得归附这事儿不好,也没什么,那就打一仗呗,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荀先生被周娥这一句打一仗呗,说的呛咳起来。
“周将军真会说笑,为将者,都是听令行事。上头有令,不得不为。”韩大郎顺着他爹的话意笑道。
“那就更不用多想。
别的我没看出来,不过韩将军好象挺难为的,要是因为上头难为成这样,那还是我们王爷好,我跟了我们王爷这么些年,王爷的军令,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从来没让谁这么难为过。
我这酒好象有点儿多了。
行了,就这样吧,韩将军,还有荀先生,有什么话只管问我,我知无不言,不过我知道的不多。”
周娥说着,按着桌子站起来。
“大郎,好好送周将军回去。”韩统领跟着站起来,看着脚步有些趔趄的周娥,也不多留。
韩大郎应声,上前几步,伸手想扶周娥,周娥摆着手示意不用,冲韩统领和荀先生拱了拱手,虽有几分歪斜,却还算稳当的出了门,往外走。
韩统领和荀先生跟着送到院门口,看着韩大郎和周娥走远了,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低低说着话。
“先生看?”
“要不,等他们到了剑门关,看情形再说?”荀先生看着韩统领道。
“嗯,也只能这样了。”韩统领长叹了口气。
这会儿,谁在谁的手掌心里,可说不准,还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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