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喻堂问你,能不能先不离婚?”聂驰忽然问。
隋驷点了下头。
他那时被怒气顶得没了理智,几乎已不记得具体情形,想了想,才继续往下说:“他没有细说,只问我有没有时间谈谈,我问他是什么居心,有什么目的……”
聂驰说:“是我让他问你的。”
隋驷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像是被一只手探进胸膛,连肺一把囫囵攥住了,几乎有些喘不上气:“……什么?”
“你祖父三个月后过寿,每个人都要回去。”
聂驰:“你在那个时候离婚,回家不好交代,还可能惹你祖父生气。”
车窗明明关着,隋驷还是像被冰冷湿漉的雨水裹着,身上一点点冷下来。
隋驷的嗓子哑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隐约听见自己的声音:“为什么不直接和我说?”
聂驰不解:“你的事,我不是一直都和喻堂交接吗?”
隋驷说不出话,愣愣坐着,目光落在通话记录上。
“隋家的事牵扯多,不方便公开,我让他先和你发个短信提一句,找时间再在电话里细说。”
聂驰说:“如果有条件,其实当面找你说更好。”
隋驷哑声说:“他是……”
这两天,喻堂的确反常地提了几次,想来工作室看看他。
可正在录制的这档节目,是他和柯铭难得的同台机会。
隋驷的精力全在节目上,心情又不好,自然不可能同意喻堂这种越界的要求。
……
这些反常,都被他当成了喻堂的纠缠不放、贪得无厌。
“说起来,喻堂最近在看心理医生,我原本以为他是替你联系的。”
聂驰按了两声喇叭,开亮远光,绕过河堤:“你的工作室账目支出里,倒是没有这一项。”
隋驷问:“我为什么要看心理医生?”
“不知道。”聂驰只是完成隋家的委托,一向不关心这些,只是随口一提,“你还记得这里吗?当初你在这座桥上拍戏,往下撒了好大一捧花。”
隋驷心里烦乱得厉害,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真要看心理医生,隋家派来的这个还不如人工智能的职业经理人才该去看看。
他没心思再胡乱搭话,向窗外扫了一眼,心头忽然一跳:“停车!”
聂驰应声停下车,侧头看他。
雨越来越大,砸在车上,几乎已经噼里啪啦作响。隋驷没工夫拿伞,一把拉开车门,冒着雨冲下去。
他在这座桥上拍戏,往下撒了一整捧花。
那是部早年间的片子,那时喻堂还只是他的生活助理,两个人的关系还没因为假结婚变得古怪,还能在一起聊聊天。
他那时年纪轻,其实对这个又闷又乖的助理印象不错。喻堂话很少,没事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发呆,他心血来潮,拿着那一捧道具花去逗喻堂。
一群人胡闹,谁也没拿稳那一捧花。喻堂反应过来,伸手想去接,还没碰到,花就不知道被谁扔偏了,全掉在了河里。
制片主任因为这个,还把他们每人都训了一顿。
喻堂想下去捞,花早被河水冲跑了。
一片花瓣都没剩。
……
河边一片漆黑,水汽弥漫,比岸上更冷。
隋驷手冻得发木,尽力把手机的手电筒按亮,仔细向四周看了一圈。
这一片河堤都装了护栏,要下去,只有一个很不起眼的清理通道。
很高,比河面高出了五六米。
隋驷攥着护栏,一步步摸索下去。
喻堂恐高,当初营业秀恩爱给外人看,陪他站在舞台上接受采访,都不敢低头看观众席。有次节目要求,喻堂吊了威亚,下来时脸色惨白,软得站都站不住。
喻堂在看心理医生,他看起来明明一切正常,会笑会说话,为什么还要看心理医生?
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值得看心理医生?
隋驷下到了通道的最底层,淌着冷到刺骨的河水,走了几步。
聂驰找到可泊车区域,停好车,撑着雨伞沿路找过来。
手机上手电筒能发出的那点光亮微乎其微,勉强穿过几层雨雾,就被黑夜尽数吞噬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