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岳若有所觉,猛然抬头。
前方村口上百年的老树枝丫上,坐着一个青衣人。
天光未显,四周安静又朦胧,这苍白美貌的青衣人坐在树枝上,竟像是志怪传闻里惑人心神的妖物。
阿岳呆住了,愣愣的看着这人。
亲信也呆了一下,回过神来猛然拔出刀剑:“你是何人?”
还未等到那个人的回答,他就听到寡言少语主子语气欣喜的喊了一声师兄。
阿岳下了马,仰起头看着树上的人,颇为高兴:“师兄,你怎么在这儿,你知道我要回来?五年不见师兄风采更盛了,你身体可好?”
亲信呆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惊奇于小公子居然还有个师兄,还是惊奇于小公子也有这么话痨的时候。
穆星在阿岳颇为担忧的目光下从树上跳下,说道:“本来睡着,被你们吵醒的。”
阿岳这才想起来,师兄内力深厚,自己一行人骑马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过他的。
他歉疚道:“打扰了师兄休息,是阿岳不好。”
穆星的回应是抬手给了他一个拥抱,哼笑道:“还跟我假客气起来了。”
他看着阿岳身后的人:“这些是?”
阿岳只是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裳,不赞同道:“清早寒气重,师兄应该爱惜身体,至少添一件披风。”
说完又欢欢喜喜的说道:“咱们先回家吧,叔叔婶婶他们也该醒了,回去再同你们说。”
他让身后的下属们守在村外,自己跟着穆星往穆家走。
留下一种亲信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这位是?你们谁知道?”
一行人齐刷刷摇头。
等两人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起来了。
穆大娘在扫院子,她年纪大了闲不住,手边总是要有点活儿干。
眼见着两人肩并肩从门外走进来,穆大娘一眼看到穆星,奇道:“小宝今天起这样早?”
目光再扫过刚进来的年轻人身上,穆大娘一眼觉得眼熟,过了数息才猛然反应过来:“阿岳?”
她急急往这边走:“是阿岳回来了吗?”
阿岳连忙快步走上前扶住她:“阿婆,是我,是阿岳回来了。”
穆大娘眼睛都红了,轻轻作势拍阿岳:“你这孩子,连封信都不知道寄回来,你不知道家里多担心你啊。”
一边扬声喊道:“大柱!秀兰!阿岳回来了!”
这一下,穆家人呼啦啦的全出来了。
阿岳被一家人围在中间问东问西,张氏喜得什么似的:“连夜回来的吧?累不累?饿不饿?我去蒸包子。”
很快一家人围在一起用完早饭,阿岳才忽然站起身,跪下来,郑重的冲着穆大娘,穆大柱还有张氏,各自磕了三个响头。
“阿岳有事情瞒了大家。”他沉声说道,“当年那个带着我的人不是我的父亲,我们也不是遭了灾难流浪在外。”
穆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穆大娘轻声说道:“好孩子,你先站起来,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说。”
阿岳没起来,只是低声说道:“我真名叫秦朔,小名阿岳。是威武侯秦震的小儿子。庭风叔叔是秦府的家将,我是秦家一剩下来的活口。当年,我是在逃命。”
“当年,朝廷诬陷我父亲私通北翟,秦氏三族被株连殆尽。庭风叔叔用自己的小儿子替了我,才换来我一条命。”
“我不敢告诉任何人真实身份,怕拖累你们。”
别说穆家人惊了,连穆星也呆了一下。
威武侯这个名字,他还有点熟悉,记忆里很多年前,师父还说过,如今朝堂混乱,奸佞当道,只有一个威武侯还算是个英雄人物。
但是他待在这大庄村不问世事,竟然不知道那个被师父夸过的威武侯被满门抄斩,更不知道阿岳居然就是威武侯的孩子。
阿岳说完这些,就安静的低着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毕竟自己这样的身份,这么多年住在穆家,但凡被人发现身份,整个穆家都要受到牵连。
可他只是被一双手扶了起来。
那双手苍白消瘦,看着十分柔弱,却十分的有力度,且温暖。
他对上了穆星内疚的眼神。
穆星有些难过:“师父当年还跟我提起过威武侯府,说你父亲他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如果我当年能多问几句,师父提前知道这件事,出手帮忙的话,也许你不至于现在连一个血脉至亲都留不下来。”
张氏也一脸怜惜的看着他:“傻孩子,如今都过去这么久了,还说这些干嘛?我当年知道你身上肯定有秘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惨烈的身世。这些年,你一个人将所有的苦都闷在心里,一定很难熬吧。”
当年那个男人身上的伤势很明显的利器造成的,可穆大柱和张氏什么都没有问,带着那个小小的孩子回了家。
既然当然选择了不问,如今自然更加不可能计较。
只有穆大娘有些担忧:“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要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听说阿岳在战场了立了大功,万一身份暴露了可怎么办?”
穆家人的反应让阿岳一颗心落回了胸腔。
听闻穆大娘说起这件事,他才想起另一件大事:“阿婆,你别担心,现在没有人能够伤害我了。回来只顾着叙旧,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
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这次出去,收复了我爹西北军旧部。如今,大军已经兵临华阳城。”
“这天下,马上就要姓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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