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有位老夫人进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少妇,一个小姑娘,还有两个丫鬟,个个手托瓷盘,盘中便是鲜果与蜜饯干果。老夫人看着种师道笑道:“哟,干什么呐!你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搞得像是誓师大会一般。来,来,来。自家园子成熟的果子,几个孩子,过来尝尝。几个小子在放驴时把树折断了,我就吩咐摘了下来,新鲜的很,可以带一些回去给太平先生尝尝鲜,算是一点心意了。上次老身回娘家去了,回来浩儿和溪儿说交了朋友,怪我没在。如若在,也好准备一桌好菜,你们也好多吃几杯酒。你们如若多住几日,岂不见上面了,可惜我回来太晚,你们都上山去了。不知太平先生近来可好?听说明远、无极嗜书如命,浩儿和溪儿的书很多,你们不必去京兆府街市购买,尽管到府里来拿,虽说是终南派弟子,可你们一点也不输儒学士子。看你们年轻气盛,我老太婆很是喜欢你们,叫我声伯母也好,如若叫老夫人就显得生分了。你们如若不嫌弃,叫我声干娘,我也是高兴万分了。”说话间慈眉善目,热情有佳。
张明远、费无极顿时喜笑颜开,上前拱手作揖道:“弟子见过伯母!”“嗯,好,果然是彬彬有礼,青春俊杰!”老夫人点点头微微一笑。种浩、种溪一左一右上前拉着老夫人的手,依偎到身旁去,看着慈祥的老母,马上笑道:“娘,您来了?”
老夫人用手指头轻轻指了一下种溪的脑门,又轻轻拍了拍种浩的手背,笑道:“你这两个小子,怪不得找不到你们,原来到这里来了。看看明远、无极,这般知书达理,他们父母一定是知书达理的大户人家。你们可要好生招待他们,和他们做好朋友,不可耍小性子。浩儿说话直,溪儿说话孩子气。如若待他们不好,为娘可不高兴。你们可知道?”说话间慈眉善目。
只见这老夫人虽已年过半百,可头发漆黑,面色红晕,落落大方,柳叶弯眉,看上去便知年轻时也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儿。风韵犹存,不在话下。通身的气派,浑身的气质,居然让张明远、费无极也目光呆滞,赞不绝口。原来老年妇女的美便是靠气质加以陪衬。这老夫人便是种师道的结发妻子尹氏。费无极听了方才言语,不觉想到父母何在,顿时思绪飘飞,热泪盈眶,默然不语。
种师道捋了捋胡须,看他夫人尹氏心情不错,就叹道:“夫人如此善解人意,真是令人感慨。不过不要如此太过盛情,明远、无极,这些年来靠着长安兄,没有得到父母关爱,也是在所难免。这般伤心难过的往事就不要提起了,免得孩子们伤心难过。好在,不知者不为过,想必两个小子会体谅你方才的失言。”尹氏顿时一愣,脸色煞白,自责袭上心头。自觉方才所言不妥,就忙道:“官人何不早说,奴家知道了。实在对不住,明远、无极还望你们见谅。”
张明远看着费无极,对他使个眼色,示意他不必伤心难过,又对尹氏微微一笑,道:“伯母不必如此,我二人无父无母也是天意难违,叫您一声干娘又有何妨?”费无极马上会意,张明远、费无极跪拜于地,齐声掷地有声道:“干娘!”
尹氏顿时热泪盈眶,赶忙上前一一扶起,应声道:“好孩子,干娘一定好好照顾你们,只要你们到京兆府,记住了,一定要到家里来,千万不要见外。你们想必吃了不少苦头。出门在外不容易,在终南山上更不容易。难为你们了,真是好孩子。”
张明远、费无极马上安慰尹氏,笑道:“干娘放心,我们明白。”种浩笑道:“明远、无极,看来你们两个要和我们抢爹娘了不成?”种溪举起拳头,掷地有声道:“抢便抢,不过要公平对决,文武双全,谁怕谁?”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种浩拉着那少妇靠近张明远、费无极,缓缓介绍道:“这便是我家娘子姚月,比你们小,叫妹妹就好。”只见那少妇柳叶弯眉樱桃口,颇有几分姿色,笑容满面,落落大方。一双大眼睛,水灵之极。上身绿衣,清爽利落。下身是白色裙子,着一双粉红色的绣花鞋。种溪拉着那小姑娘,笑了笑,介绍道:“这是我亲妹妹种雪,可是个小美人。”只见这女子,果然貌美如花,一双明亮眸子,勾人魂魄。张明远、费无极拱手齐声道:“见过两位妹妹,上次前来没见到你们。”
姚月道:“二位哥哥客气了,上次你们来,我回娘家探亲,不曾与你们相见,实在遗憾。你们此番前来,我们便见到了。幸会,幸会。没想到你们与种浩年龄相仿,却更年纪轻轻,不可思议。”张明远、费无极、种浩面面相觑,乐个不住。那种雪一言不发,只是瞟了一眼张明远和费无极。种溪道:“嫂嫂所言,我不敢苟同。他们再年纪轻轻,还能比得过我不成?”众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尹氏欣慰之至,却愁容满面,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心中颇多感慨,毕竟儿女早已长大成人,自己也上了年纪,回首往事,想起当年的不易,不觉眼里含泪,一股酸楚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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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不必如此,夫人目下如此通情达理,老朽实在感慨万千。还记得那年我们在东京城相会,你被蹴鞠的小子欺辱,我看你临危不惧,乃是个烈女子。可是我们熟识以后才发现,你还是个温柔体贴之人,知书达理,相夫教子,乃是我种氏之福。如此四十多年来,恩恩爱爱,便是天下莫可能及,你是好娘子,我谢了。”种师道一看他夫人尹氏如此性情,就一往情深的看着她安慰道,一瞬间想起了许多,不由一吐为快。尹氏又想起许多往事,顿时热泪盈眶。种浩、姚月、种溪、种雪面面相觑,赶忙安慰尹氏。张明远、费无极也紧随其后。
尹氏坐了下来叹道:“夫君何出此言,如何就如此感慨万千,说这些往事了。为妻跟了你乃是不枉此生。值!”拿起帕子,握了握。“这些年来你多有劳顿,三子病逝,苦不堪言,你没有伤心过度,苦苦支撑,我从怀德军回来,你才痛哭流涕。”种师道饱含深情道。
“我虽妇道人家,可也知道天下人间的事理。为妻者,可以独挡一面尽可自己应对,不必事事拖累夫君。虽说自古男尊女卑,可我大宋要好许多。太祖皇帝以宽怀治国,又与士大夫共天下。由此而来,我大宋妇人要比大唐时好许多!”尹氏一往情深地应声道。种浩、姚月、种溪、种雪听得入迷,没想到自己的娘如此头头是道。张明远、费无极也颇为叹服。世人皆知,少年夫妻老来伴,种师道与尹氏年轻时候也吵闹过,但上了年纪以后便好了许多。
“夫人不必如此,不论男女老幼,自当相互体谅关爱。事事得有人做,比方农夫、牧童,比方书院老先生,比方刺绣丫鬟,比方走卒小贩,比方朝廷大员,比方文臣武将。各得所宜,无不风光。不可取笑于人,如何有高低贵贱之分。”种师道一语落地。尹氏忍俊不禁开来,片刻忙道:“你就是头头是道,说个没完没了。”此言一出,众人都会心而笑。张明远、费无极与尹氏相互问候一番后,又说了一会话。种浩、姚月、种溪、种雪就引张明远、费无极两人到城里逛街去了。
“不瞒你说,我这妹妹与众不同,她爱好作词,是个小才女。可爹爹说‘女子有才,自寻烦恼。’偏偏不让她作词,还撕毁她的稿子,又嘲讽她,想做李清照第二,便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故而妹妹就大吵大闹了一番,见到你们也沉默寡言,实乃正在气头上。你们别去惹她,以免自讨没趣。”走在街上见那种雪闷闷不乐,一言不发,张明远问种浩何故,种浩轻声细语道。
张明远见种雪楚楚动人,心中虽有爱意,但碍于年纪差距,也只当作小妹妹看待。费无极虽说也喜欢种雪的模样,但不喜欢种雪如此沉默寡言。种溪见种雪闷闷不乐,便开玩笑道:“李清照算什么,我看不及我妹妹万分之一。妹妹会成为我大宋名扬天下的大才女,到那时,李清照也甘拜下风,前来请教。就怕妹妹太忙,连见李清照一面的空闲都没有。”此言一出,种雪摇摇头,破涕一笑。
种浩道:“既然出来了,妹妹就别闷闷不乐。你明远哥哥和无极哥哥好不容易下山一趟,给点面子可好?如若让他们感觉我种家军子弟不懂待客之道,岂不贻笑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