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办了点事,多半是遭人给卖了,老子还少了三根手指。”血鬼举着自己的手,笑着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
“我不知道。”薛十三立刻把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不知道。”
“知道或不知道,不用跟我们讲,去跟龙头讲吧。”
曾虎和麻皮一人一边,架起薛十三就走。
西头鬼市最大的势力是十三堂,十三堂最大的头领就是龙头,但龙头极少会来鬼市,他平时住在西头城旁边的一处大院。
薛十三见过龙头,不过次数不多。龙头不常见人,薛十三也不愿见龙头。他每次见过龙头之后,总要做几次噩梦。若不是被曾虎和麻皮硬架着,薛十三死都不会到龙头这里来。
龙头家有一间大屋,专门造的,龙头没事时就呆在大屋里,一呆可以呆上一两天不出门。那间大屋,麻皮他们没有进去过,也不知里头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能勾住龙头。
大屋门前,有一个老头儿,这老头儿叫阿七,从龙头父亲那一辈起就跟着做事的。阿七坐在大屋门口,时而望望天,时而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七爷,我们要见见龙头。”曾虎在西头鬼市出名的横,只是到了阿七跟前时,就很恭敬。这种跟了家主一辈子的老人,说话是很有分量的。
“有什么事?”
曾虎暗暗吸了口气,每次来见龙头,先要将事情跟阿七说了,阿七去告诉龙头,龙头肯见,他们才能见到龙头。今天这事,说起来有些丢人,但曾虎不敢说谎。
“七爷和龙头讲一下,不是兄弟们不出力,这是出了内鬼,事先将消息透露了出去,人家有了防备,我们才会吃亏。”
阿七点点头,转身打开大屋的门。门一打开,便听到了一阵委婉的琵琶声。龙头喜欢听琵琶,麻皮趁着阿七开门时,暗中朝里面望了一眼。
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正在弹琵琶,瞧起来,姑娘的模样是很端正的,只不过还没瞧清楚,阿七就从里头关上了门。
“我真没有!”薛十三慌了,先看看曾虎,又看看麻皮,最后才看看一脸狰狞的血鬼:“我是十三堂的人,怎么会卖了自己兄弟。”
没人理会薛十三,他们信不信薛十三,这都不要紧,关键的是,龙头只要不信薛十三就好,那样的话,今天的事,大部分责任都会摊到薛十三头上。
等了片刻,阿七打开了门,叫他们都进去。麻皮他们突然有一点兴奋,这个神秘的大屋,以前还从来没有进过。
“龙头在大屋最里面,鱼塘旁边。”
“鱼塘?”
阿七不答话,侧身让开一条路。四个人依次进了门,弹琵琶的姑娘依旧在弹,目不斜视。
大屋确实很大,长宽均有七八丈。等四个人进了门,才看到大屋里其实空荡荡的,竟然什么都没有。
龙头坐在大屋尽头,背对着他们,四个人走近之后,隐约看到,龙头是坐在一个两丈方圆的水池边儿。
龙头什么都没有说,静静望着水池。无论麻皮,血鬼,还是曾虎,不仅在西头鬼市有名有姓,即便放到外头,也算一号人物。
只是站在龙头背后时,他们都感觉心口压着一块石头,沉重的要死,压的自己喘不过气。
麻皮的嘴皮子还算利索,被曾虎和血鬼推到前头,把今天的事说了一遍。都是老江湖了,该怎么说,麻皮自然知道。劫货仓的过程并不要紧,要紧的是把有人提前告密的情形着重说出,只要龙头信了,劫货仓失手这件事,就能说得过去。
“十三堂的领堂,会有人透风出去?”龙头听完,沉默许久,在鱼钩上挂了一条蚯蚓,又把钓竿放到鱼池,说道:“那是吃里扒外,会被点天灯的。”
“一定有人透风出去,否则不会遭人打的这么惨。”麻皮看了薛十三一眼:“至于是谁透的风,那还不好说。”
“不是……不是我……”薛十三头上汗如雨下,脸上的五官都挤到一处去了。
“现在可不是前清,听人说,现在判案子要和洋人学,什么都得讲证据,没有证据,是不好定人罪的。”龙头稳稳的握着钓竿,说道:“你们有证据,是薛十三透出的风?”
“这个……这个倒是没有的……只是他平时……”
“什么事,要自己看到才作数,不要凭猜,你既然没看到薛十三给人透风,就不能冤枉他。”龙头打断麻皮的话,说道:“薛十三,以前西头鬼市十三堂若出了内鬼,你知道是怎么点天灯的吗?”
“不……不知道……”
“点天灯也有讲究的,从头上点起,那是点天灯,从脚上点起,那是点地灯。内鬼都要点地灯,为何?点地灯,死的慢一些。我小时,见过一次,把人绑了,倒挂起来,两只脚缠紧,脚趾缝里放一根浸了油的灯芯,用火点了,看灯芯慢慢的燃。从脚燃到小腿,人说不准还没死,你和他说话,他还会同你眨眼睛。”
薛十三的脸,比死人还要难看,麻皮他们三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儿,可听见龙头慢条斯理的讲,三个人都觉得牙根子在发痒。
“薛十三,你来瞧一瞧,我养的鱼,你若中意,就送给你。”
“不……不……”薛十三只觉得自己尿急,快要尿裤子了。
“龙头在叫你!”麻皮和曾虎一起压着嗓子,不约而同伸手将薛十三给推了过去。
薛十三和打摆子似的,哆哆嗦嗦走到龙头身后,龙头拉起钓竿,鱼钩上的蚯蚓不见了,却没有鱼上钩。
第17章常青老人
眼前的鱼池,长宽各有两丈,鱼池四面镶着大理石,比打过香胰子的皮肤还要滑。薛十三战战兢兢望下去的时候,脑门上的汗水便啪嗒啪嗒的滴落在鱼池边。
鱼池里有水,一个女人在水里,捏着从鱼钩上摘下来的蚯蚓,正往嘴里填。这个女人不知道被丢在鱼池里多久了,浑身上下泡的和海绵一般。鱼池虽然不深,可四面都是光滑的大理石,人掉下去就决计爬不上来。
“她……”
“她出去买东西,跟一个裁缝不清不楚的说了几句话,裁缝死了,她不肯承认到底说了什么。”龙头将鱼竿放下,说道:“我就让她在这里想一想,想想那些事是该做的,那些话是该说的。”
薛十三算是见过市面的,若遇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他杀起人绝不会手软。可看过这两丈方圆的鱼池,薛十三就觉得自己那点心思和手段,在龙头面前,简直如邻家十三岁的女孩那样纯真。
“我真的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龙头拉过薛十三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你若真的说了,这时候已经下去跟她作伴了。”
“没有,我真没有说,没有……”
“这条鱼我送了给你,你要不要?”
薛十三将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他推辞了,说自己家里没有这么大的鱼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