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前这段时间若无人受审,诏狱里便难得有一段“清闲”的时辰。罪臣奴犯仿佛死了赦免的心,沉寂无声地呆在一间间狭窄的狱房里,连呼吸声都难听见。
狱房里,杨今明坐在薄薄一张用旧草席铺盖的窄床上,靠着墙壁,闭着眼,像是在休憩。
李鹤鸣知道他醒着,隔着铁门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了一句:“想活吗?”
杨今明没抬头,也没有回答这话,而是声音嘶哑地问了一句:“我母亲还好吗?”
李鹤鸣没应,又问了一遍,“你想活吗?”
除了杨侍郎,杨家其他人大多都未动刑,只是在这鬼地方关了几日,即便未受刑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仿佛一夜成长,沉稳之色看起来竟有几分李鹤鸣几年前的影子。
少年长大的经历总是相似,当初李鹤鸣父亲战死,他也是突然间一落千丈,陷入泥潭,从此独当一面。
杨今明睁开眼,看向门外持刀而立的李鹤鸣,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能从李鹤鸣那张神色寡淡的脸上看出什么。
杨今明有些奇怪:“你想救我?”
李鹤鸣没打哑谜,也不会告诉他是林钰替他说的情,只道:“有人想救你。”
如今的杨家人人避之不及,又谁能请得动李鹤鸣施以援手,杨今明嘲弄地笑了一声:“如今谁敢搅我杨家这滩烂泥浆……”
他说着,脑子里又突然浮现出一个和蔼年迈的身影。他的老师,秦正。
杨今明止了声,防备地看着李鹤鸣,仿佛李鹤鸣此举是来套他的话,要将更多无辜人牵连进这冷酷无情的诏狱。
李鹤鸣没多言,只将一卷纸、一方墨以及一只毛笔递进了牢狱:“我给你一夜的时间写一封信,明日替你带到皇上面前,你杨家能活几口人,就看你这封信能揣透几分帝王意。”
墙上烛火轻晃,随时将熄,仿佛杨家如今飘忽不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