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眠来寻的这位掌柜,姓白,名仁寿。
白仁寿刚庆过自己的六十大寿,大摆筵席。据他自己所言,六十岁太短,八十岁太长,他只活到七十岁,足矣。
不知是早早窥见了自己的天命,还是酒后的醉言。
这位白掌柜是开棺材铺的,但他又不止卖棺材,扎纸、缝皮、燃灯、烧烛……但凡死人的生意,他样样都做。
说来这白掌柜和陶眠也有一段缘分。他当年从一个瞎眼老师傅那里偷来的手艺,学成之后却发现这行当封闭得很,根本没人肯收留他,只能四处帮人抬棺、哭坟,饥一顿饱一顿。
那日他一上午都没寻着活计,眼看着中午就要饿肚子。他挑了个干净的墙角,两腿随性地叉开,双手从头到脚摸索一遍,最后只摸出了一沓金纸。
他用这金纸折元宝、钱币、金船金屋子……手指灵活翻飞,很快身边就积了一小堆。
他把这堆纸扎的富贵捧在掌心,在正午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活着的时候赚了钱,成了废纸,死人带不走。
死了还惦记要花钱,花的钱,都是活人叠出来的纸。
人可真是有意思。
他唉声叹气,颓丧至极。他想他一定是饿极,否则怎么会满脑子的狗屁人生道理。
太阳开始向西边滑,白仁寿要起身,继续不抱希望地寻找希望。
这时,一只洁净修长的手出现在他的面前,从他粗糙黝黑的手掌中,拣走一叶金色的蓬船。
白仁寿讶异地抬头,在他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位年轻的男子。
站得靠后的那位身着绛紫华服,富丽华贵,一脸矜傲,手中一把合拢的乌金扇,轻敲着掌心,似有不耐。
而在他前面的那位,就是拣走金船的,则是个仙气飘飘的人物。白仁寿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出尘凌然的人物。说书的人讲“手持白鸾尾,夜扫南山云”的神仙,想必即是如此吧。
他一时怔住,那“小仙君”将金船托在掌心,一手拨弄着船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