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天师为何不教我?”我大惑。
司马空说:“张天师临终前有遗嘱,说如果你能在他逝后,摒弃杂念,留在他身边七天,就让我收你为徒,将《一掌经》传给你。”
张天师既为世外高人,一定能算得出在他羽化仙逝后我的去留,为何要留下这个悬念呢?我思之再三,忽然明白,古人说的“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才须待七年期”,真是自有道理,他能算得出我的去留不假,可这七天里我有如何表现,他是看不到的,他要司马空再观察我七天,以确保万无一失。
由此可见道家戒律的严谨。
我在张天师墓前重新跪拜,又举行了拜师仪式,正式认司马空为师父,学得《一掌经》。
《一掌经》就是把天干地支,六十四卦全记在一个手掌之中。以前听评书,常听到“掐指一算”这样的话,以为是故弄玄虚,我学通《一掌经》后才明白,掐指一算,其实是在手掌里演八卦,洞天机,这是真学问,不是假道学。
我在洞里又住了三天,精心演练梅花易数,在司马空的耐心指导下,很快掌握了掐指演卦的技巧。
司马空在教我《一掌经》之外,还把《易经》的各门各派演卦法,各人不同的命理异相讲给我听,其中就提起“终极运”。我把玉儿的情况说给他听,他说玉儿正是“终极运者”,虽不在六道轮回之内,但过了二十岁,每岁一灾,二十五岁为当坎之年,会有一大难,若不及时破解,不疯便癫,就像我们见到的神婆子一样,说的话都是天机,可常人听不懂也不会信。久而久之,只能自生自灭。
我算了算,现在玉儿正是二十四岁,心里不由焦急,问司马空可能算出玉儿的去向,司马空摇头说:“常人都是合卦的,她六道轮回都不在,当然也不在卦里。”
司马空看出我的担忧,说:“你下山去寻找她吧,我给你写一道符,找到她,做了法事,搬去她命里这道坎,就没事了。”
我谢过司马空,又拜过张天师,按原路返回遇仙寺。
我记得自己十天前来寻张天师时,曲曲折折走了很长的路,石径也是苔藓满地,湿滑无比,路的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可是如今走回时,石阶干净平整,两旁山菊花、杜鹃、兰花开得娇艳,一边的悬崖里有涧泉叮咚作响,另一边峭壁上各种鸟儿低飞徘徊,鸣声婉转,我甚至看到一处峭壁上有一株紫灵芝,可惜我够不到。
我暗自感叹这里真是仙境,张天师隐居在此,活了一百〇八岁高龄,与这里的灵山秀水不无关系。
转过一丛茂密的桫椤和竹林,再走不远,已经看到遇仙寺的山墙。我回过头去,只见身后的山路和风景已经遁入了云雾之中,我怔了一下,一切都恍然若梦,刚刚经历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梦般的一点都不真切。
有时梦是真的,有时现实如梦,仔细考量人生,不过是一次亦真亦幻的旅程,阴和晴,真和假,痛和乐……不过是人生要经历的许多风景中的一种,只要不在某地停留,一切美好不美好的东西,终将都会抛在身后,常留我心的,只有一种风景,叫做触动。可惜的是张天师和司马空对我的触动,只能是淋过灵魂的一场细雨,它擦拭不净我的世俗心,因为在山外,揪着我心的人和事太多,我挣不脱。
我走到喧嚣的遇仙寺门前,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都说“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我真想自己这十天里是穿过了一条时光隧道,再回尘世,一切都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