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错了,易授君子,报以众生。我们学易的人要想着回报世人,有利社会,当初我们的先人制出《易经》不也是观天象雷雨,测四时寒暑,救万民水火的吗?不要因为你掌握了易经就把它当成自己的东西,要让它为更多的人所用,服务社会,你能做到这点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钱通海说。
可我师父说过救人水火不是风水师该做的,一个是隐士,一个是怪人,各有各的人生道理,真令我无所适从了。
钱通海走了,他没告诉我他去了哪里,有时我会怀疑他是不是曾在我梦里出现过的那个程姓后人,在我迷茫的时候给我来一个醍醐灌顶然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世间有很多事情都很怪异,你越是下了工夫追求的越到达不了,帮你实现愿望的往往是那些和你擦肩而过的人。黑夜里一颗流星划过天空,你记不住它的形状,但它却给你留下了片刻光明,恰恰是那片刻光明让你度过孤独恐慌等到了天亮。我想,钱通海才是真正的异人。
从此以后,我白天依然去天桥下面摆卦摊,每天挣够了我和阿娇的生活费就回家,专心研习《奇门遁甲》和背诵六十四卦的卦辞。我在等待阿娇毕业,然后去峨眉山寻找了空大师。
我不知道小雅是想帮我还是想炫耀有我这样一个会算卦的弟弟。总之她会经常带一些人来找我算卦,而且从不去天桥下面找我,都是到家里来,开着车,很有钱的样子,往沙发上一坐,用戴着硕大黄金戒指的手指抠着耳朵,有事偏要装作没事的样子说:“兄弟,给我算算。”
其中有一个叫孙发财的人,来得最勤,他以前在派出所干过联防队,因为打残过人,被清退了,现在做小包工头,每年有几十万块钱的收入,自以为了不起了,开了辆二手桑塔纳没事就去找小雅,让她陪着来找我算命。
他对小雅有意思,以前干联防队员时不敢追她,现在自以为是成功人士了,阳痿变成金枪不倒了,没事老往派出所跑,当然都是趁所长不在的时候。所长叫王伟,复员军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老婆是某局副局长的千金。王伟和小雅有一种说不清的关系,孙发财也知道这点,所以从不敢当着王伟的面向小雅示好,王伟曾用枪顶过他脑门子。那家伙跋扈得很,与他一起喝酒的人都是先摸摸他带枪没有,不带枪才敢和他放开了喝。
孙发财大约也不是真想和小雅恋爱结婚,只为了一种虚荣心,或者是报复王伟当年没有庇护他。因为当年打人也是王伟下的令,下手最狠的也是王伟,结果他却成了替罪羊,还差点被判了刑,临时工一般都是替人受过的命,这是官场规则。
我常听到一些有俩糟钱的人牛气烘烘地说:“不就一女人吗,老子竖个竿就能爬上一群来,用脚踹都踹不下去。”孙发财就是这种心态,他现在有钱了,想让小雅上他的竿,然后再踹下去,以后就有了吹嘘的资本。但他的智商也就是20世纪80年代暴发户的水平,小雅在他的竿上又挂了个钩,现在谁是钓鱼者谁又是被钓者已经分不清了。
他也未必真想来求卦,小人得志的时候老子最大,不信风水不信命秽僧拆庙,只有不顺的时候才会烧香拜佛。孙发财现在不信这个,也就是借个故接近小雅。
小雅私下对我说:“天一,你今后不要去天桥下面摆摊了,我给你往家里带客户,都是有钱人,接一单生意抵你在街上守一天的,这个孙发财一周我要他来一次,卦金还不能少要喽,一次收一百,反正他的钱也都是克扣建筑工人的。”
我在街上算一次卦才收二十块钱,一百块钱太多了,包工头都是铁打的公鸡披一身刺猬皮,吃喝嫖赌都讨价还价更不用说施舍香火钱了。我明白,孙发财肯掏这一百块是因为要讨小雅的欢心。我不想这样干,可一想到身负的使命,为了去峨眉山的盘缠,也就默认了。
孙发财也不是望刀不躲任人宰割的善主,他经常召集一些狐朋狗友来分担他的投入。我那时没有名气,一次一百块的卦金的确让那些人觉着冤得慌,但是为了朋友泡女人,那些人还是忍着肉疼装仗义。好在我算得极准,慢慢地这个价格便叫开了,而那些人为了不让别人笑话自己是冤大头,为了证明自己付的一百卦金是物有所值甚至是超值,都不约而同地替我吹嘘,说我如何如何神机妙算,如何如何消灾解难。一人言不可信,众人言铄成金,渐渐地我就有了一定的影响。
有一天孙发财摇了一个泽卦,兑为泽是六冲卦,而占卜那天的日期正好合卦为财空亡,是一个很凶的卦象。我告诉他三日内必有灾祸上门,他的下属会致他大破财,我要他检查一下工地的安全措施,加强管理。他根本不信,说:“我这段时间没有大工程,只有几幢三层别墅在建,能有什么灾祸?你指定没算准,再给我摇一卦试试。”
《易经》有三忌,不诚不占、不疑不占、不益不占。《易经》还说:“初筮告,再三渎。”我说:“一个人一天内只能测一卦,再测就没必要了。”
孙发财很横,又掷下一百块钱说:“不就是一卦一百块钱吗?怕我不给你卦金吗?给我测,我非摇出好卦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