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吃了一些马肉就飞走了,慕锦钰又割了一些肉继续放在火上去烤。
马肉的味道不如鹿肉或者羊肉丰腴,上面的油脂很少,烤过之后的香气也不够浓郁。
宁环慵懒靠着岩壁,良久之后才出了山洞捧着细雪清洁手和脸。
融化后的雪水冰冷甘甜,舌尖被雪冻得有些发僵,几乎盖过了山洞里那个吻,宁环擦了擦脸,凑到火堆前烤了烤手。
慕锦钰把一块烤好的马肉给他。
等到下午的时候阿喜才带了几十名亲兵赶来,慕锦钰虽然身受重伤但在这些下属面前没有展露出来,与他们一起回了军营。
回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也没有人注意到宁环混在了其中。
几名将军和军师都想来看一下慕锦钰的状况,他们通通被挡在了外面。宁环只让军医过来,从军医的手中要了一些药物。
宁环把数块帕子浸在热水中,他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身形比前几个月还要清瘦许多。这段时间为了行路方便宁环一直都未着女装而是作公子打扮,他窄袖贴着手腕,手帕拧干之后递给慕锦钰:“先擦一擦上身。”
慕锦钰上衣已经除去了,中箭的地方又恶化了许多。
他将血污全部都擦净,靠近伤口的地方也都擦了,宁环看慕锦钰动作这么粗鲁,眼皮轻轻跳了一下:“你轻一点。”
慕锦钰抬眸:“孤想要你擦。”
宁环又拧了一个干净的帕子:“你自己擦方便一些,等下我要把箭头挖出来,边缘的腐肉也要除去,这个过程非常疼痛,你受不了的话就喊出来。”
血肉之躯不可能不怕疼,哪怕是铮铮铁汉也受不了锥心刺骨的疼痛。麻沸汤已经煮好了,宁环取了放凉,又将随身携带的匕首放在滚水中煮了煮。
他动作优雅且迅速,做事干脆利落,冷淡侧颜无任何表情,等匕首煮了片刻放凉后,他又在火上烤了烤。
寻常军医并没有这么多讲究,匕首在火上烤一烤就能用了,但宁环生□□干净,压根受不了使用多次的匕首进入身体,所以要处理得干净一些。
慕锦钰将放凉的麻沸汤一饮而尽。麻沸汤的配方是华佗流传下来的,后来又失传,这个药方是后人整理揣摩出来,宁环从前在古籍中看到就记在了心里,刚刚向军医讨了药材来煮,军中药材不足还缺了一辆味药。他不知道究竟会有怎么样的效果,只怕有效果也会疼痛,毕竟是用刀子剜肉。
宁环担心慕锦钰受不了这血腥的一幕:“要不要把你的眼睛蒙起来?”
“不用,孤能够受得住,”大多数人都怕疼痛,慕锦钰自残的次数多了倒也能够接受,匕首看起来比长长的针要好接受多了,“宁环,你不用紧张。”
“你哪里看出我紧张的?”宁环修长的手指转了一圈锋利的匕首,似笑非笑,“虽然是第一次。”
事实上宁环的确有些手抖,他也不喜欢看到大片大片的鲜血。镇定下来之后,宁环认认真真的去刮腐肉。
慕锦钰闷哼一声。
麻沸汤的效用微乎其微,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胸口弥漫了全身,慕锦钰瞬间冷汗涔涔。
但他不想在宁环面前露出异样,其他人面前丢脸也就罢了,在宁环面前慕锦钰还是想要彰显自己男人的一面。
宁环后背也出了冷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匕首:“太子,疼痛就喊出来。”
“不痛。”慕锦钰声音沙哑,“不用担心孤。”
腐肉被刮了下来,鲜血打湿了宁环的手和腕部,浓郁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宁环眉头轻轻蹙着,慕锦钰这般镇定的态度让他的动作也自如了许多,他轻声道:“取出箭头的过程更痛,它的倒刺勾连着大片皮肉。”
慕锦钰眼神炙热,虽然躯体是疼痛的,但他现在胡思乱想忘了疼痛——宁环为什么来北境,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以宁环冷冰冰的性格,哪怕他心里很喜欢也很少讲出来,今天早上既然没有拒绝,应该也是接受了吧。
在感情之事上,慕锦钰一直都不开窍,不知道怎么表达也不知道怎么亲近。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和宁环解释一下,告诉宁环所有事情——包括他已经知道了宁环男子的身份。
一声清脆的声响,箭头被扔到了托盘之上,慕锦钰的伤口处涌出了大量的鲜血,宁环看着慕锦钰一声不吭,他心里也有些惊讶:那个麻沸汤的效果就这么好?
他迅速的拿了热水煮过的圆针和桑白皮线将慕锦钰的伤口缝合,等缝合好之后,宁环又给他上了一些药。
宁环道:“麻沸汤的效用过了之后会更疼,实在受不了就告诉我,我给你多换几次药。”
他检查了一下箭头:“幸好没有淬毒,他们应该没有大批量使用毒药的条件。”
用毒的成本太高,枫丹这种蛮荒之地对此也了解不多,他们的弓箭制造和作战方法很多还是从大洛朝得来的。
宁环知晓自己父兄打仗时一开始会让士兵在箭头上涂金汁,金汁容易获取,会给对方造成很大的危害,让中箭的敌军伤口久久不能愈合而死去。但金汁太过肮脏,也会容易让军中滋生痢疾,后来他们便用一些毒草里萃取的毒物。
慕锦钰道:“枫丹王城的援兵应该和贺术毕会和了,他们整顿完毕肯定要趁热打铁再杀回穹州。”
“太子如今的状况不适合再上前线,”宁环道,“有其他将军在,你把身上的伤先养好。”
慕锦钰心口一阵滚烫的感觉。他知道宁环是唯一关心自己的人,无论皇帝还是皇后都从未过分关心过他。
但他现在还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宁环。
“你怎么知道王均是奸细?”慕锦钰问道,“孤刚刚发现了他和枫丹勾结就收到了你的来信,我们的推断一样。”
慕锦钰就在北境,他的心腹发现了王均易容后的手下和伪装成农夫的枫丹使臣来往。但宁环是在京城,他如何知道了这件事情?
“太子认为王均一个人敢和枫丹勾结吗?”宁环拧着一方干净的帕子,“他的背后是陛下,我在宫中无意听到陛下和身边人议事,所以给你传信让你提防他。”
事情到了如今这一地步,慕锦钰自然不会再怀疑宁环是皇帝的人。就算是自己的心腹也很难做到像宁环这样跋山涉水千里而来。
“好了,太子暂时不要思考太多。”宁环把帕子递给了慕锦钰,“现在养伤要紧。这次姜州调来的将士和物资出了问题,肯定是兵部做的,北境沦陷在枫丹铁骑之下不是小事,你贵为储君是未来天子,兵部之所以敢这么做,大概也是陛下的授意。”
皇帝在宁环眼中的形象又恶劣了几分。这个皇帝容得下外邦铁骑践踏边境子民,愿意割舍数千里的土地给野心勃勃的外邦人,却容不下一个可能是自己兄长的孩子。
“兵部——是秋家在掌管,里面基本都是秋家安插进去的人。”慕锦钰没有接过来,“秋家背后是太后在撑腰,他们只会颠倒黑白,最后倒打一耙认为孤在甩锅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