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郎心挂在妹心头(2 / 2)

“玉音?玉音,玉音!”

哪个在喊?这样早就喊自己的名字?胡玉音眼睛有些发花,有些模糊,一个瘦高的男子汉站在自己面前,一口连鬓胡子,穿着一身新衣新裤,把一只提包放在脚边。这男子汉呆里呆气,站在那里像截木头……胡玉音不由地后退了一步。

“玉音,玉音!玉音!——”

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张开两手,像要朝自己扑过来。胡玉音眼睛糊住了,她好恨!怎么面对面都看不清,认不准人啦。她心都木啦,该死,心木啦!这个男人是不是书田哥?自己又在做梦?书田哥,书田哥,日盼夜盼的书田哥?不是的,不是的,哪会这么突然,这么轻易?她浑身颤战着,嘴皮打着哆嗦,心都跳到了喉咙管,胸口上憋着气,快憋死人了。她终于发出了一声石破天惊的呼喊:

“书——田——哥!——”

秦书田粗壮结实的双臂,把自己的女人抱住了,紧紧抱住了,抱得玉音的两脚都离了地。玉音一身都软塌塌,像根藤。她闭着眼睛,脸盘白净得像白玉石雕塑成。她任男人把她抱得铁紧,任男人的连鬓胡子在自己的脸上触得生痛。她只有一个感觉,男人回来了,不是梦,实实在在地回来了。就是梦,也要梦得久一点,不要一下子就被惊醒……

竹枝扫把横倒在青石板街上,秦书田把胡玉音抱在近边的供销社门口的石阶上坐下来,就像怀里搂着一个妹儿。胡玉音这才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书田哥!书田哥!你、你……”

“玉音!玉音!莫哭,莫哭,莫哭……”

“你回来也不把个信!我早也等,晚也等……我晓得你会连天连夜赶回来!”

“我哪里顾得上写信?哪里顾得上写信?坐了轮船坐火车,下了火车赶汽车,下了汽车走夜路,只恨自己没有生翅膀……但比生翅膀还快,一千多里路只赶了三天!玉音,你不高兴,你还不高兴?”

“书田哥!我就是为了你才活着!”

“我也是!我也是!要不,早一头栽进了洞庭湖!”

胡玉音忽然停止了哭泣,一下子双臂搂住了秦书田的颈脖,一口一口在他满脸块上亲着,吻着。

“哎呀,玉音,我的胡子太长了,没顾上刮。”

“你一个男人家,哪晓得一个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