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三觉得孙女儿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了,便舒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这孩子脑子一向拎得清,从不让我过多操心。”
不多时,易朝州也泡好了药汤,他身上穿着赵琼的浅蓝色旧衣,那衣服的布料被洗得发白了,袖口已经磨出了毛边儿。
易朝州因为经常干活,身子骨比赵琼壮实不少,赵琼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瘦。
“还行,就是肩膀有点窄,腿脚也有些紧。”赵琼道。
易朝州肚子叽咕一响,他嘟囔:“饿了。”
赵老三看看两个孩子,心道年纪还小、还小,情况又特殊,易家小子不知赵琼是个女儿身……男女之别暂且放下罢。
他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对二人道:“厨房里有芋头,还有米,你们俩自己做点啥吃了罢。”
“你不吃吗,爷爷?”赵琼问。
赵老三摆摆手,“先前吃了半盘蒸米糕,我不饿,就不吃了。”
“那可不行,点心哪里能当正餐?”赵琼劝道,“等会儿我熬点粥,你喝上一碗暖暖胃,身体也好舒坦些。”
赵老三因为最近的接连变故没什么胃口,赵琼觉得他这样不行,一旦精神萎靡不振了,人的身体也会变得不好。
易朝州抱了一捆柴火,要帮她烧火,赵琼把他给打发走了,“你去院里房里四处瞅瞅,看有没有老鼠窝、蟑螂之类的东西,若有了就告诉爷爷,他知道怎么把这些东西给弄干净。”
鼠疫的传播卫生也很关键,鼠疫本就是因为老鼠身上的病菌染上了人体,赵琼先前和爷爷搬来这里的时候仔仔细细查过了,但老鼠这东西最会躲藏,赵琼真怕房里藏了老鼠。
赵琼将芋头削了皮切成大块儿与洗干净的稻米同煮,待米粥粘稠莹润,又往里面加了一些肉脯碎,然后盛出锅。
易朝州干了一天的活儿,听闻父母被捉心情急剧起伏,身体早就撑不住了,他一口气喝光了赵琼盛过来的米粥,也不嫌烫。
芋头淀粉含量大,和稻米煮得恰到好处,这粥香甜软糯,加入肉铺之后又添了一丝咸鲜之味,连没什么胃口的赵老三都多喝了半碗。
用过饭食,赵老三看看两个孩子,道:“都去睡罢,今天晚上都放下心事,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考虑,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赵琼也累得不轻,她跑东跑西腿都快断了,如今吃饱了饭就想睡觉。
“蛋蛋睡哪呢?”她问。
平时,赵琼会睡在茶馆的阁楼,身下一床破棉被身上盖着个被单就能睡着了。赵老三就睡在茶馆后院的屋子里,那屋里只有一张窄窄小床,翻身都困难。
易朝州道:“我就搬两捆草料往地上一铺,睡上面就好了。”
“不行,万一老鼠从你身上爬过去了呢?”赵老三断然否决,“这样,咱们从茶馆前面搬两张桌子拼一块,蛋蛋睡到桌子上,我睡床上,琼儿照旧睡阁楼。”
易朝州身量小,两张桌子一拼正好够他躺。三人吭哧吭哧地从前面搬来了两张桌子,赵老三今儿个也累狠了,扶着老腰哎呦哎呦地叹气。
赵琼思考了一会儿,对爷爷道:“咱们以后吃剩下的饭食不要再放了,吃多少就做多少,不准剩下,万一搁到厨房里面被老鼠虫子咬了呢?今时不同往日,咱们定要注意卫生。”
“有道理,以后就这么办罢。”赵老三道,“你们俩以后也要小心些,没事不要上街,一个个都机灵着点,看到官兵巡逻及时躲开,不能往跟前凑!每次上街都要以布遮面,远离人群。”
易朝州想了想,也提出了建议,“每当粮食收成不好的时候,襄陵各种东西都变贵了,一定要多囤一点粮食,不然到时候吃都没得吃。”
“粮食都被征走了,如何能囤积粮食?”赵琼扯了下嘴角,“怕是上街花大价钱都买不到粮食。”
“征粮的马上就要走了,估计也就这两天事儿,他们不可能再继续拖下去,现在还没听说官兵中有人染上鼠疫的,但是在多待几天,可就不一定了。”赵老三道。
赵琼面色稍缓,正要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街道外面有人骑马疾呼:“封城门了!封城门了!封城门了!”
“朝廷有令!凡二更至四更之时无故上街游荡者,斩首!凡封城期间擅闯城门者,斩首!家中有人染鼠疫而不上报者,斩首!”
一连三个斩首,叫人听得心惊胆战!
马蹄声踢踢踏踏,呼喊者渐渐跑远,他一边跑一边重复着这些话。
赵老三身子一摇晃,跌坐在地上,喃喃道:“这不是要把人……逼上绝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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