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儿子去省城比赛,陈芸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虽然几年前就拿到了“病愈”的诊断报告,但曾长在儿子心脏上的那个小孔,一直都是她最大的梦魇。
她无数次想去陪儿子,奈何家里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女儿,根本走不开。她让丈夫去省城,孙教授很淡定地说“咱儿子连这点自立能力都没有?”,便气定神闲地做研究了。
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孙家夫妻除了在生活上对他无微不至以外,其他方面并没有额外地关照他,甚至比其他人家要求得更严格一些。从孙瑞阳小时候起,只要是在假期开学会,孙教授都会带上他,但是行李要他自己打包,哪怕孙瑞阳只有五六岁的时候,也是自己收拾行李。一次、两次带得一塌糊涂,但是从第三次开始,他就会动脑筋,什么该带,什么不该带;外出点餐,孙教授也懒得开口,让儿子自己看着点。儿子点什么,他就吃什么,哪怕难吃到死他都不会抱怨。就算在国外,小瑞阳磕磕巴巴地说不清楚,又羞于跟老外交流,孙教授也绝不插手,不催促,耐心地等儿子点完。
正是在这种环境中成长,孙瑞阳才能眼界开阔,思想独立,有超强的思维能力,并且不依赖父母。他去省城参加考试,也拒绝了父母的陪伴,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得很好。
决赛那天,陈芸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警察局的,一个是奥数负责老师。警察那个电话还好,当奥数老师说孙瑞阳的健康出状况时,陈芸脑子嗡嗡作响,连最坏的情形都想到了。她不敢犹豫,把宝宝放到吉祥馄饨馆,连夜开车去了省城。
跟她同时去省城的还有魏成林的妈妈赵艳芬,不过两个女人完全没交流,也不知道在省城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一个开车,一个坐火车,都是为了在省城的儿子赴汤蹈火。
孙瑞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坚持完考试的,连考试内容也想不起来了。他隐约记得,有一个题是要求范围,他好像求了值。这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其他的题他也答得一塌糊涂。考完之后,老师要带他去医院,他不想去,蹒跚回了宾馆。
或许是病痛已经麻木了,他感觉不到多难受。在毫无规律的心脏跳动中,总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拿不了一等奖了。
今生唯一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再也拿不了一等奖了。
期盼了整整十二年的机会,就这样溜走了。
黑暗中,他没有开灯,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他的悲伤了。
半睡半醒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妈妈的声音也一并传了进来:“阳阳,妈妈来了,你给妈妈开开门啊!”
妈妈怎么来了?孙瑞阳看了下时间,正好是午夜十二点。他很想钻进妈妈怀里大哭一场,但又不希望妈妈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在这种矛盾中,他还是给妈妈打开了门。出现在陈芸面前的,是一张苍白瘦削的脸庞,嘴角还挂着一抹伤痕。
陈芸当即就心碎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的,妈。”
“你的心脏怎么样,快跟妈妈去医院做个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