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终归不是叶三郎,月娘吃完了那碗凉粉便回去了,陪着叶璇儿待产的日子有些清闲,叶璇休息时,她便转去那摊子,喝上一碗凉粉,倒没再有过多的交流。
只不过摊主还记得上次她想抱抱孩子的事情,趁着摊子不忙时将孩子解了下来,让她抱了一会儿,月娘看着缩小版的叶三郎,心中柔软。
她命清风去查了摊主的情况,知晓了摊主叫梁成,原是个读书人,这摊子从前是他妻子在打理,往日里卖米糕,暑热期间则卖凉粉。
可妻子生产时难产虽捡回一条命,身子一直不见好,先前做生意赚的那些积蓄都在给妻子调养身子时花光了,妻子不能再出摊,他便放弃了读书接手了这个摊子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梁成自小没了亲娘,在他尚不懂事时他爹便娶了继母进门,继母先前对他还算不错,可自打她自己有了一双儿女后,眼里便再也没有梁成了,好在,梁成的爹对他还算上心,又是家里的顶梁柱拿捏得了继母,梁成倒也没受多少继母的责难。
他于读书之事上有天赋,梁父便竭力供他读书,希望通过长子考取功名来改换门楣,梁成也争气,十二岁时便考取了童生,如今已是秀才的身份。
他的妻子则是从前逃荒到他们家,被梁父买下的童养媳,与他青梅竹马长大,父亲年迈不能做工后,便是妻子出摊赚钱供他读书,读书费银子,梁父又没了收入,梁家日子不如从前,继母对此很不满意,可有梁父镇着,她也没法,也怨自己的儿子没有读书的天分。
赣北府旱灾时,姚丞相兄弟贪下了救济粮,导致赣北府饿死了许多人,梁父便是其中之一,没了梁父的镇压,继母开始对梁成夫妻诸多刁难,不是想尽办法让梁成断了读书的路,便是在梁成妻子大着肚子时指使她承担家里家务还有出摊赚钱,梁成的妻子就是出摊时累的早产,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了回来,还没出月子又被继母逼着下河洗衣服,加重了病情,自此只能卧床养病。
梁成有秀才的功名,原是可以找个更体面的差事,但是妻子吃药是个不小的开支,他也想攒了银子上京赶考,便接了这摊子,摊子上赚得更多些,好在,如今的赣北府有张睿大力支持商贾发展经济,读书人出摊也不是那么被人唾弃的事情。
月娘虽不忍和叶三郎有张同样一张脸的梁成日子过得艰难,但是也没想过要插手他的生活,若他是个有志气的,总能出人头地的,不过她倒是趁着梁家没人时去了趟梁家。
一间不大的院子,里面是三间土屋,她跃过院墙凭着感觉找到了梁成夫妻的屋子,屋子很简陋但是瞧着很整洁,一个枯瘦的女人靠着床头在缝制衣裳,月娘屏住气息走近了些,那女子手上缝补的是件男人的长袍,应是梁成的,如今出摊的梁成穿的都是藏青色的短打,这长袍想必是从前读书时穿的。
女子缝一会儿便咳嗽几声,身子确实很是孱弱,月娘在暗处看了许久,见女子面色苍白,但缝着衣裳时嘴角是上扬的,眼中眸光柔和,缝好了长袍,她又拿起一件裁剪好的小衣裳拼接起来。
“死哪里去了,谁家的婆娘青光白日地窝在床上睡懒觉,连个午饭都不知道做,这是要饿死老婆子我啊,我虽不是你亲婆母也养大了你们,你们便是这样不将我放在眼里……”门外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进来。
月娘瞧着床上的女子在那声音刚响起时,便幽幽叹了口气,放下手中针线,扶着床边起身,她走出屋子,声音柔柔的道,“娘,儿媳这就去做。”
“哼,非得念叨才知道挪动身子,这么多年了硬是没见你练出眼力劲来。”那婆子不依不饶地继续骂着,“是个女人都会生孩子,偏就你娇贵,生个孩子养身体一养就是一年多,还得我这个老婆子伺候你,好歹他梁成也是读过书的,他就不知道孝顺两字怎么写……”
“娘。”女子打断婆子的话,夫君是读书人,将来还是要考取功名走仕途的,她不能任由婆母给夫君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便是后娘也是娘,传出对后娘不孝的名声,夫君的将来必定受阻,“娘,是媳妇的错,夫君时时教导儿媳要孝敬婆母,是儿媳身子不争气,您消消气,儿媳这就给您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