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就开始忧国忧民了:窃唯四民之中,唯农最苦,农夫寒耕热耘,沾体涂足,带星而作,带星而息;蚕妇育蚕治蚕,缕缕而织之,寸寸而成之,其勤极也!
这一句话也很好,得赶紧让人摘抄下来。
以后司马光的徒子徒孙要是嚷嚷着反对赵煦大兴棉业、棉纺,就可以拿着这句话去堵他的嘴——司马公生前那么怜悯百姓、民夫。
朕思来想去,才有此法,解万民之忧苦。
汝这个没良心的!
竟敢反对朕的德政?
开除你的司马公弟子门生籍!
就是后面的话,有些不正确了。
什么叫‘故其子弟游市井,实甘服美,目睹盛丽,则不肯复归田亩’?
什么意思?
农民的儿子,就该一辈子种地?
我大宋有那么多地给农民种吗?
司马公,你知不知道,自仁庙以来,历代天子孜孜以求在做什么吗?
把那些在农村游手好闲的家伙,忽悠去采矿,去做工,去城市,去经商啊!
不然,这么多人,窝在农村,天天没事干,又精力旺盛,大宋岂不是吃枣药丸?
奏疏后面的内容就没什么好看的了。
老生常谈的引经据典,引用太宗重农桑的故事,引用真庙劝农桑的典故。
话里话外都在说——天下,以农为本。
也是在暗示:陛下,您想不想知道,现在地方上的详情?老臣知道哦!
也是在变着法的,用文字暗示赵煦和两宫:现在国家社会都有很多问题,也存在很多积弊。
若司马光是在去陈州之前,写的这封奏疏。
那么两宫说不定还真会相信他——那个时候的司马光,不仅仅是旧党赤帜,也是天下公认的救时宰相。
现在嘛……
虎皮已经被戳烂了!
司马光在陈州的故事,表明了他其实和深居深宫的两宫一样。
已经和这个世界脱节了!
将司马光的奏疏收起来,赵煦扭头看向还在西阁整理的冯景,对他吩咐:“冯景,此间事便交给汝了,我去保慈宫走一趟!”
“诺!”
司马光的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特别是,他也就十个月个生命了。
而且,赵煦若没有记错的话,正月以后,司马光的身体就会每况愈下。
换而言之……
这是个能暴金币的宝库啊!
自然,要好好保护!
要让司马光亲口承认——官家就是老夫相信和期待的千古圣君啊!
……
都堂上。
司马光有些心不在焉。
以至于,都没有听清楚,吕公著说的话。
直到,吕公著问他:“君实,君实,对于两宫慈圣旨意,欲以狄咏为御龙第一将指挥使,有没有意见?”
司马光这才回归神来,然后点头:“老夫没有意见!”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个上面。
而是宫中!
吕公著看着司马光的样子,在心中叹息一声,接着问道:“那么,君实对于天子特旨,以直龙图阁、吏部侍郎苏颂为天章阁待制,并拜侍读、《元祐字典》修奉使、提点开封府府界诸县镇公事并充提举天文浑仪局使,可有意见?”
司马光这才终于提出意见:“开封府知府蔡京,才是直龙图阁,寄禄官更是远不如苏颂,资序之上也是远远不足……”
“以苏颂为提点开封府府界……会不会有些问题?”
吕公著笑起来,道:“怎么会有问题呢?”
“蔡京,又管不到苏颂!”
司马光刚想反驳,旋即他想了起来——现在是官家亲领开封府。
蔡京和苏颂的关系,就不再是上下级,而是平行。
甚至,苏颂的地位可能更高——因为蔡京只能管汴京城,最多城外新城。
而苏颂则可以管其他十四个县、镇。
这可是十四个畿县!
实际上,就是一路转运使的资序!而且还是像河北路、河南府这样的重要监司。
还是天子直领!
于是,司马光笑道:“如此,老夫便没有问题了!”
吕公著于是命人将那两宫发下来的熟状,送到在坐宰执面前。
所有人一一签押,然后加盖各自的官印。
因为是两宫的旨意,所以不需要再上奏,直接命人送去中书省、门下省(狄咏的任命是枢密院)。
交给中书舍人草制诏书,给事中复核,然后就可以布告,并由吏部(枢密院)落实相关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