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王益德老婆也提到过他,说他跟王益德的关系不太好。”戚宁说。
“我和老徐刚刚联系上这个赵医生了,正准备去会一会他。”方宇说。
“我跟你们一块去吧?”戚宁请求说。
“那也行,”徐天成停下脚步,略微想了下,说,“要不你们俩去?程队回局里汇报去了,我留下坐镇,再深入了解一下王益德的背景。”
“行,我们走了。”方宇接下话,与戚宁同时挥挥手,与老徐道别。
半小时后,戚宁和方宇如约在赵新民家见到了他。
方宇开门见山问:“你昨天晚上在哪儿?”
“哪儿也没去啊!和老婆孩子待在家里!”赵新民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说,“你们怎么突然问起我这个?”
“王益德昨晚被杀了。”方宇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说。
“什么?他被人杀了?”赵新民嘴张得很大,异常惊愕,“你们不会怀疑是我干的吧?”
“你为什么辞职?”戚宁问。
“还不是拜那姓王的所赐。”赵新民轻蔑地笑笑。
“他逼你辞职的?”戚宁追问说,“为什么?”
“说来话长,”赵新民长出一口气,平复下心绪说,“我和王益德原本就在同一家公立三甲医院工作过,那时他是普外科主任,我在骨科工作。后来他跳槽到民营的南明医院便没了交集,只是听说他混得不错,偶尔还能在报纸和电视上看到对他的采访。去年年底,我们在一次聚会上偶然遇到,他向我发出工作邀请,许诺工资翻倍,并让我做南明医院的骨科主任。
“说实话这个条件对我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相比较论资排辈的惯例,到南明医院工作对我的人生规划会是个加速的飞跃,而且相对来说职业环境也没有那么严苛。不过真的跳槽过去,才发现现实远没有想象中那般美好。
“说白了,医生在南明医院更像是一个销售,面对来看病的老百姓,脑袋里想的全是如何收益最大化。以至于对老百姓的诊断结果没病也说成有病,小病夸大成重病,滥开药物,滥收费,滥用激素,滥用抗生素,甚至修改化验单和B超检验结果。
“针对医院种种不正常的现象,我向王益德反映过很多次,每次都是不欢而散。他总是拿出一副教化我的嘴脸,强调‘南明’是一家民营医院,利润当先也是理所当然的,劝我不要太迂腐,要懂得转换思维,顺势而为。可是医生这份职业它关乎老百姓的身体健康和生命,思维再怎么转变,也不能害人吧?后来我也彻底地心灰意懒了,我管不了别人,但能守住自己的良心。起码面对来看病的老百姓,我必须做到实事求是,有病就是有病,没病就是没病。
“当然,这种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行为,在南明医院那些唯利是图的人眼里就是异类,我也理所当然成为王益德的眼中钉。他逐渐开始刁难我,抓住一些小毛病大会小会地批,之后又处心积虑对我做出减薪、降职、转岗等一系列动作,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赶我走。那我就走呗,干吗要烂在那臭茅坑里!”
“南明医院这么干就没出过事?”方宇问。
“出了事又能怎样,赔钱了事呗!”赵新民摇摇头,一脸无奈地说,“我随便举两个例子。先讲个妇科的,他们常年打着免费体检的旗号把人忽悠进来,但凡来了肯定能检查出严重的妇科病,更过分的是给人家孕妇检查也是如此,劝人家把孩子打掉,先治疗莫须有的妇科病。结果人真把孩子打了,回过味到正规医院一查根本没病,人家当然不能善罢甘休。
“还有一次是心外科,几台人工心肺机都是公立医院淘汰下来的,小毛病不断,报到院里也就是修一修便凑合着用。结果那次进行心脏外科手术,心肺机突然发生故障不能正常工作,无法循环的血液聚集到患者大脑,严重损害了大脑组织,致使患者在两天后死亡。这一次闹得很大,人请了律师准备要和医院打官司,媒体当时做了一系列相关报道。可最后还不是一样,医院与患者家属私下达成和解,赔付一大笔钱,事件也就过去了。
“这南明医院跟社会上那些黑心企业一样,宁肯花费大价钱做广告宣传和媒体公关,也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在改良技术和设备上。人死为大,可能我说这话不太人道,但我还是很想说——王益德有今天是‘罪有应得’!”
2线索中断
方宇驾车往回返,本想在市局门前卸下戚宁,但戚宁表示要跟他一起回支队去。她想去趟法医科,一方面想当面感谢林欢在关键时刻给了她一瓶水,另一方面她也急于想知道王益德的尸检结果支不支持该案与于梅案的相关性。
戚宁去了法医科,但里面的工作人员表示林欢在解剖室做尸检,戚宁便又去了解剖室。
解剖室在地下一层,过道里弥漫着来苏水的味道,也许是潮气太重,或者是心境的原因,戚宁从头到脚都有一种阴冷的感觉。她不由得缩了缩身子,冲门上敲了两下,听到一声轻轻的应答,推门走进去。
看起来尸检已经结束,林欢也已经脱去防护服,披上了白色的医生袍,正把一份报告塞进文件夹里。她肤白如雪,及肩的鬈发与稍显饱满的脸颊很配,身材本就高挑,再加上白色长袍的装点,更显出身姿曼妙,又透着浓浓的知性优雅女人味。
戚宁打量了下林欢,然后满脸微笑地说:“你好,我叫戚宁,多谢你那瓶及时的矿泉水,不然我就出大丑了。”
“别客气。”林欢抬头瞅了眼戚宁,语气淡淡地说。
“那天真不好意思,在现场有些失态,都没顾得上谢你。”戚宁走近一些,继续客套地说。
“第一次,很正常。”林欢不冷不热地说了句,把文件夹放到一旁的桌上,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戚宁。
戚宁突然有种感觉,林欢和程巍然说话的方式和表情简直太像了。想想也还真是,这两人郎才女貌的倒是挺般配,等程队从亡妻的阴影里走出来,撺掇徐哥和方宇给他俩撮合撮合,让这个冷淡的女法医好好收拾收拾他。
恶作剧般地想着把程巍然和林欢配成一对,戚宁不觉在心里暗自发笑,但脸上还强装正经地问:“尸检情况怎么样?”
林欢没应声,抿了下嘴,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戚宁,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戚宁明白她这是在担心违纪,便赶紧解释说:“这个案子和于梅的案子,从犯罪行为上看显示出一定的心理畸变痕迹,有可能是变态连环案件。正好我的专业侧重于犯罪心理的研究,对这样的案件首先我自己很感兴趣,更主要的是想试着帮程队他们尽快锁定犯罪嫌疑人的类型,所以……”
“嗯,跟我来吧。”没等戚宁说完,林欢便招呼她到解剖台边。
戚宁在背后悄悄吐了吐舌头,心说提程巍然还挺好用,莫不是这女法医对他真有点意思吧?
解剖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具被白布蒙着的躯体,揭开之后露出的人正是王益德。他整个人已经被清理干净,白里还透着红的胸前空空荡荡的,显得格外瘆人。
想到原本活生生的人变成这副模样的尸体出现在眼前,戚宁喉头便一阵发紧,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口水。
“你别老想着他是一具尸体,当作证据来看就没那么恐怖了。”林欢看戚宁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便开解道,随后用手指了指王益德脖子,说,“看到没,这道暗红褐色的勒沟和于梅死后脖子上的勒痕几乎一模一样,不难想象是来自同样纹路和材质的绳索。死亡时间是昨天(8月29日)21点到22点之间。胸腔到脐处被完全切开,锐器割断了胸、腹主动脉,心脏被切除。切创面未见生理反应,属于死后切割。现场还没搜索到心脏,估计是被凶手带走了。尸体胃里未发现异物,手腕上有新添的创伤,说明他在遇袭时意识清醒,曾经反抗过。不过可惜在指甲里未发现属于他人的皮肤组织,可能被凶手清理过了。”
“凶手的反侦查能力很强。”戚宁插话说。
“嗯。”林欢点点头继续说,“死者是在呼吸完全停止至少五六分钟之后才被捆绑和摘除心脏的,切创边缘相对整齐,锐器的力度和方向都掌握得很好,手法相当熟练,不排除凶手从事着与医学有关的,或者是屠户、厨师等能够熟练使用刀具的职业。”
戚宁也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不过对有些变态杀手来说,他们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曾经出现过的一些剥皮、碎尸案例,虽然证据上显示凶手的手法很专业,但事实上他们从未受过专业培训,也从事着与使用刀具毫无关系的工作。”
“对,我也有所耳闻,刚刚我也只是提供个参考。”林欢边说着,边把白布罩回尸体上。
该谢的谢了,该看的也看了,戚宁知道林欢忙,自己不便久留,便欲告辞。走到门口,她身子顿了一下,随即又折回林欢身前,说:“欢姐,你给我留个电话和微信吧。以后法证方面有不懂的问题,我就可以随时向你请教了。”
“说下你的手机号,我给你打过去。”林欢抿了下嘴,露出一丝浅笑,从白袍兜里掏出手机,“微信号就是我的手机号,你加下吧。”
“138……”随着戚宁念出自己的手机号码,她手中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低头摆弄了一阵,存了林欢的手机号码,又加上了她的微信。再抬头,戚宁口气亲昵地说:“欢姐,哪天咱一起吃个饭吧?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你给的是一瓶水,我必须得好好谢谢你。”
“别客气。”林欢微微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
“说定了噢!”戚宁抬手比画了个OK的姿势,转瞬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一脸正经地说,“对了,我现在就有个问题要请教你。从法医的专业上讲,勒死这种死亡机制对被害人来说会有什么感觉?”
目送戚宁的背影离去,林欢心底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感觉。竟然两次在案发现场看到这个女孩跟在程巍然身边,而且凭女人的直觉,程巍然似乎并不像先前那么排斥她了,如果这个女孩总是出现在程巍然身边会发生什么?未来这个女孩会在程巍然和她之间扮演什么样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