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1 / 2)

齐礼苦笑,“你这是带人进来打朕的脸。”

他当然知道苏贵妃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也知道他想要自由,但是他从来没有去了解过,她到底是怎么过的。

桃令进来了。

她跪在地上,一时之间,路上来的话也忘记了,只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便开始沉默,沉默了一会,她开始说自己的真心话。

“若是可以,奴婢恨不得杀了你。”

齐礼挑眉。

桃令:“我们家姑娘苦,都是因为男人,第一个是我家的老爷,他贪恋承恩侯家的权势,想着跟他做亲家,便什么也顾不上了,将我们家姑娘眼巴巴的送到京都来,不准她和离,不准她回家。”

“后来,让我们家姑娘受苦的是莫知晓那个畜生,陛下……你知道他是怎么作践我们家姑娘的吗?那些手段,奴婢说出来都觉得恶心。”

她眼睛上面有眼泪珠子挂着,被她毫不在意的用手抹了一下,然后道:“每天早晨,我去看床上的她,总是被吓得尖叫,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地方,刚开始,还只是背上,腿上,后来那个畜生渐渐地不遮掩了,她的脸上,脖子上,手臂手腕上,通通都是伤口。”

“因为有伤口,那半年,我们家姑娘都很少出门,承恩侯夫人那个贱人,说我们姑娘性子安静,不喜欢外出,外人便都信了,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哪里是不喜欢外出,我们,我们是被关了起来!”

“那屋子就跟现在一样,很大,很宽敞,比我们在徐州的时候屋子大多了。可是,每一个瞬间,我们都觉得无比恶心,在这种屋子里面,不会有人来看我们,只有两个婆子守在外面,像关押犯人,把我们关起来。”

“我来的路上,听刕夫人说,我们家姑娘在宫里的时候,还让人做了一把秋千。”

“您知道,她为什么一定要做一把秋千吗?除了在刕夫人家里看见秋千,让她觉得舒适之外,还是因为在莫家的时候,我们被关在那个暗无天日的院子里面,有着高高的墙,墙外面有人出出进进,有人不断地行行走走,可只有我们,只有我们姑娘,全身擦着伤药,顶了一件衣裳罩在头上,怕见不得光似的,走在院子里面。”

“她当时就跟我说,桃令啊,如果这里有一架秋千就好了。我站在上面,到时候你把我摇得高高的,我就能看见外面的人在做什么。”

折霜用帕子抹眼泪,别过头去,这些事情她真的不知道,她知道苏弯弯肯定过的不好,只不知道,是这般的残忍。

齐礼的手渐渐捏紧,他突然想起来她刚进宫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话。

她说,“陛下,这样的屋子,臣妾待过。”

他当时并没有深思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现在,他明白了。

——这样的屋子,就好像承恩侯府一样,她被关在里面,不被外出。

他的心隐隐有些不舒服。

桃令用手一把将眼泪水擦掉,继续道:“后来,我们家姑娘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了,知道不能总是待在院子里面不出去,她开始顺从,那个畜生还很高兴,他觉得自己驯服了一只猫。”

折霜闭上眼睛,止不住的颤抖。

桃令呜咽道:“一只猫,要驯服它何其容易,您永远也想象不到,为了让我们姑娘听话,那个畜生真的让人买了很多只猫放在笼子里面带过来,然后拿着刀,拿着绳子,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将那些猫一点点的折磨疯掉,死掉,还有好几次,刚出生的奶猫被他直接摔死在我们姑娘面前。”

“姑娘说,她不会服输,她虽然叫弯弯——”

桃令突然大声道:“她说,她虽然叫弯弯,但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弯掉自己的脊梁骨。”

折霜再忍不住,哭出声来。她的手抓住自己的大腿肉,一点点的抓紧,让自己不要哭的太大声。

齐礼终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不曾想过这些。

对于他来说,苏弯弯不过是他人生中出现的一个颇有意思的人。她作为人妇,朝着他抛出了手绢。

这样的人是他人生里面没有见过的,所以感兴趣。后来觉得这个女人确实够疯,够狠,他还挺喜欢的,就继续留着。

再后来,他不想放她走了,她却非要走,那自然就是关起来。

关起来,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没有打她,没有骂她,他给了她荣华富贵,给了她别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荣耀,她还在矫情些什么呢?

但他此时此刻明白了。

对于苏弯弯来说,他跟莫知晓其实是一样的。

莫知晓把她关了起来,他也一样。

莫知晓想要驯服她,他也一样。

他其实……跟莫知晓那个畜生并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认知让他痛苦起来,折霜看过去,见他脸色很是不好。然后就见他直匆匆的往外面跑,她赶忙跟上,桃令也跟在后面。

齐礼骑马到了荔枝巷子里面。里面的人很多,灯火通明,应该还在看病。

李太医见了齐礼来,连忙跪在地上,“陛下,更深露重,您要保重龙体啊。”

别这个醒了,陛下再生病,到时候就不是一个苏贵妃娘娘偷走能解决的问题,而是太后娘娘会插手过问,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好在折霜等人跟在后边,使眼色让李太医下去,然后道:“陛下,我们先出去。”

屋子里面瞬间静悄悄,所有的人都被遣走,齐礼慢慢的走过去,走向苏弯弯的床。

床上的她很是脆弱,好像自己轻轻地拍下去她就要散架了似的。

齐礼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她,“弯弯,你是不是很恨我?”

苏弯弯精神有些不济,不想开口说话,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不恨。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恨。她想,她这一辈子,该杀的人已经杀完了,就连自己也杀了一回,没什么看不开的。

她只觉得好笑,“你说我这名字,是不是取得不好?弯弯——别总想来打断我的脊梁骨,想把我打弯掉。可惜了,我这人骨头硬,总想挺直了身子。”

她沙哑的声音响起,缓慢的,带着一股沧桑,嘶哑道:“若是我在软和一些,许是我跟陛下,还能成就一段金玉良缘,但我不是。”